我一愣,看着李拜天有点愤怒而坚决的目光,我不知道他这句话就是随口说说,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只是心里受了点惊,语气放得很低很低,我说:“你别往我身上扯。”

和小沫一样,我的第一次也给了李拜天,呵呵,李拜天真的要负责,他负得过来么?关于我的第一次,我已经不愿去想了,感觉是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我几乎想不起来他发生过,也回忆不清当时的场景了。

我已经习惯了和李拜天这样的相处模式,朋友,有时候相互依赖有时候相互想起,真的习惯了,就不想改变了。

我低着头往前走,李拜天却站在那里没动,嘴巴里好像低估了一句什么。

如果我的耳朵够长,如果当时我少迈开两步,也许能听到,他说的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但我没听到。如果当时我听到了,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同?

那天我们回到家,怀着各自的心事,我睡我的床,他睡他的地板。

之后就装没事儿发生,我偶尔会想起小沫,那个为李拜天喝醉的女孩儿,然后想到自己,我无法想想,李拜天的这些风流债,以后到底得用什么东西来还。

隔壁那个唱征服的,又开始发神经了,自己坐在房间里唱歌玩儿。奈何我们这是隔板房,完全没有隔音可言,他唱得又特别难听,好几次在他唱歌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敲敲我们之间的隔板。

他有的时候会装没听见,有的时候会忍一忍,但没两天又开始唱。

某天李拜天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某人在网吧唱歌,网管忍无可忍,将其拉出网吧捅了十三刀。

然后李拜天用小刀子,把这条新闻规规整整地剪了下来,贴到隔壁的门上,几天以后,唱征服的哥们儿不住了。

那天吃饭的时候,李拜天面色凝重地对我说,“借我点儿钱?”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我知道李拜天现在身上没什么钱,也不肯拉下脸来问家里要,我还知道他在准备找工作,反正他的课一直都是爱上不上的,找份工作历练历练也好。

最近我们俩的开销,都是从我这儿支出的,我也知道李拜天心里过意不去,想尽快摆脱这种吃软饭的状态。

因为知道吃软饭他不好受,所以我就不追问了,直接问:“哦,你要多少?”

“两千。”

“啊,这么多?”我不禁张口。两千我确实是有,各项奖学金加起来,生活费里存的,我现在有好几千呢,因为我总在学习,也没什么机会花钱。

李拜天垂着眼睛,说:“我想把旁边那个房间租下来,总不能天天打地铺吧。”

“哦,”我的反应有点低落的感觉,可能我已经习惯了床下睡着个人,李拜天主动要搬出去,这感觉也有点小奇怪,我说:“那我直接跟房东说吧?”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跟女人张口借钱,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脸能好看到哪儿去啊。他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我们也没提这钱还不还的问题,说出来太见外了,我是相信李拜天的,这点账他不会赖,即便他赖了,是用在李拜天身上的,我也没什么怨言。

李拜天搬出去了,然后工作了,我忽然彻底清静下来了,每天回到房间,看不到那个碍眼大障碍物了,还是有那么点儿不习惯的。

他找了份影楼的工作,他说天天都能看见新娘子,心情特别好。我每天在这里看书,听着李拜天下班回家,吹着口哨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就会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我已经适应了校外的生活,九月份开学,北京依然很热,那两天热的离谱,我想了个办法,就是在房间里放个盆,然后不停地往身上擦水,对着风扇吹,把身体吹干,好凉爽。这方法我连续用了两天,第三天来大姨妈了,在**疼得打滚。

我给李拜天打电话喊救命,他翘班回来,进了我的房间,看见在**疼的满头大汗的我,过来背着我就往外跑。

都快跑出大门了,我揪着他的头发,“你干嘛去!”

他说:“你不是阑尾炎么?”

“我没有阑尾炎,你哪只耳朵听我说阑尾炎,我……痛经……”

李拜天脸色变了变,又把我送回房间里,放回**,无奈地看着我,“那我能怎么办?”

我电话里说的清清楚楚,让他去给我买益母草,他个sb当时脑子不知道想什么呢,根本没有听见。李拜天又跑出去买益母草,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好,乱七八糟买了一堆,等他回来的时候,我疼得那股劲儿已经过去一些了。

我像一只濒死的鸟,软软地躺在**,看李拜天给我吹着杯子里的水,特不服地说,“凭什么呀,凭什么女人要受这个罪……”

李拜天幽幽地倒换着杯子,说:“你知道为什么男人明明在染色体上比女人弱小那么多,却依然强壮有力,成为种族的主导么?”

哎哟,他还懂染色体呢,果然是两性方面的专家。

我不吱声,李拜天接着说,“因为上帝忌惮女人的力量,所以给你们设定了一个每月持续掉血的系统,hp常年不满,打怪得来的钱都用去买药买零食买卫生巾,导致装备和经验跟不上。”

“什么跟什么啊!”李拜天用了太多游戏术语,我不玩儿游戏。

他说:“那你看,小学的时候,还没开始掉血的你们,把我们男生欺负得多惨。”

我想起了自己的月经初潮,那一屁股摔出来的第一次,真是,怎么好像我的每个第一次,都被李拜天给参与了。

我依然表示不服,李拜天忽而狡黠一笑,看着我说:“要不这样,你给我一晚时间,我还你十月安宁?”

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贼!”

李拜天伶俐地回避开我的攻击,坐到床边把我抱起来,让我喝他吹好的益母草。我这边喝着,他那边在讲,“你可以说我是**棍,但绝对不能说我是**贼。”

“有区别么?”

他说:“因为我要女人从来都是手到擒来,不偷不抢的。”

我又瞪他一眼,“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又怎么惹你了啊……”

“滚!”

这就是我和李拜天的相处模式,还算得上相敬如宾,只是他每次跟我吊儿郎当提女人的时候,我就会拿出一百二十分鄙视的态度来,让他赶紧给我滚蛋。

但是李拜天这几个月其实很老实,没怎么找过女人,我估计是因为他没钱,没资本找女人。

早上他会把我拎起来去跑步,如果我不去,他就给我带早餐回来。晚上我要去自习,他下班回来的早,就跟我一起去学校,美其名曰保镖,不过我自习的时候,他一般就是塞着耳机趴在旁边睡觉,睡醒了就对我笑笑,砸砸嘴巴接着睡。

家里换灯泡,没有合适踩的东西,李拜天会让我骑在他脖子上,换完了故意不放我下来,这么得瑟着转两圈,直到我求饶。

有时候我希望,就这么一直平淡的相处下去也好,无所谓他拿不拿我当个女人。我们都在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在摄影方面很有天分,从搬器材的学徒,很快做到实习摄影师。

可惜手里有钱了,他又开始得瑟了。

和老朋友陆续有了联系,我要准备考研,并不想管他,也知道自己管不着。

后来他因为打架进了次警察局。

孙鹏出现了,李拜天风风火火地杀过去,把孙鹏揍了一顿。酒吧的人报警了,孙鹏还算老实,到了局子以后,老实巴交地说就是次普通斗殴,李拜天被关了一晚上,放出来了。

大清早,我在派出所门口接到李拜天的时候,本来憋了一肚子教训他的话,看到他脸上的伤,忽然不想说什么了。

拉回家,我给他处理伤口,李拜天坐在**,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他说:“我真没想到孙鹏会骗我。”

我说:“嗯,你就是太相信他了。”

他说:“不是,我就是太傻了,以后不能那么傻了。”

我说:“没关系,就当吃一堑长一智。”

他抬眼看我,忽然拉住我拿着棉签的手腕,认真地一字字地说,“小雪儿……”

“啊?”

我有点紧张,他那个眼神看上去有种深情的感觉,就是那种情感冲动的时候,会迸发出来的眼神。

我心里在琢磨,这孙子不会是想跟我表白吧。那那那我……

可他就那么看了几眼,摇了摇头,“算了,你又不喜欢我。”

我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在这两句话之间,李拜天内心到底做过怎样的心里搏斗。他只是说,“有你这么个朋友,我李拜天这辈子,真值。”

我苦涩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