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芸看着他那双盛满痛苦的眼睛,心里竟有一种强烈的犯罪感,可是理智使她不能不说下去,“我没必要骗你,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是绝不可能的。我也累了,再见。”她挣扎着说完,不等强生回答,转身向自己的小楼走去,她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变成了奔跑,当她飞快地跑回家,一跨进门,就将门插划上,而那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再次泣然而下,然而,此时此刻,她除了感到悲伤之外,更强烈的却是气恼,不是因为强生,而是因为自己,她气自己脆弱,气自己对感情的渴望,没错,强生的话确实让她动心,让她差点背叛了自己与天章的感情,这让她分外不能原谅自己。

夏向芸踉跄地跪在书架前,用颤抖的手将那本丁香之恋取下来,抱在怀中,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踏实一些,同时,她不由在心里暗自庆幸,多亏天章给她留下了这个,她想着,不由将本子抱得更紧了,喃喃自语道:“天章,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

窗外,贺强生看着向芸的身影,泪水不争气地溢出眼眶,他一察觉,立刻狠狠地用手拭去,生活的磨难早就让他讨厌了眼泪,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除了让人软弱一无所取。

向芸,你尽管逃避吧,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他咬着嘴唇默想着,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清晨,一道灿烂的阳光射进向芸的卧室,打扰了她本就不安的睡眠,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习惯地向墙上的挂钟看去,黑色的表框内,粗短的时钟分明指向八时,这让她立刻大吃一惊,连忙一翻身爬起来,把正在拉床帘的母亲吓了一跳。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的。”老太太不满意地嘟囔女儿。

“妈,都八点了,你怎么才叫我……”向芸一边急急地脱睡衣找衣服,一边责怪地对母亲道。

老太太笑了,不紧不慢地往墙上的大日历一指,说道:“别急,你妈什么时候犯过这么大错误,你先看看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日!”向芸一看清日期,整个人犹如泄气的皮球,一屁股摊回**,而且脸也不知不觉凑向枕头,抱怨道,“妈,您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是你自己日子过得糊涂,连星期几都闹不清,再说,哪有当妈妈的人还睡懒觉的呢,让孩子跟着学了去怎么办?”老太太唠叨着疼爱地轻拍女儿的背心。

“反正是假期,就让她也多睡一会吧。”向芸闭着眼睛回答,只觉得脑袋痛胀异常。

“不行,好习惯是一天天养成的,再说起来以后得把家好好打扫一下,今天我请了客人来。”

“客人,谁啊?”向芸睁开眼睛问,自从父亲和天章相继去世,夏家就好长时间没有什么客人啦。

“你猜?”老太太喜孜孜的,一说完,等不及女儿回答自己就接下去,“就是原来和你爸爸在一起工作的方伯伯的儿子方严,你方伯伯一家出国前,我们两家还住了几年邻居,唉,这一别二十多年,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可是昨天他突然给家里打来电话,说是现在就在老街,想来看看我,让我找个时间,哎呀这么多年,这孩子竟然还记着咱们,你说他多有心啊,而且,听他现在还是单身一人生活。”

向芸心中本对这个叫方严的儿时邻居的来访未存什么好恶,但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开始犯嘀咕,看来母亲之所以对这位客人这么重视,不全是因为他的有心和怀旧,而可能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真是的,母亲总爱这么瞎操心,她认为只要有一个人填补了天章的位置,一切就会恢复得象从前一样,可是,感情的事岂是如此简单。

向芸正抱着枕头胡思乱想,母亲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向芸,一会儿叫你那个学生帮帮忙,我买了只鸡,让他给杀了,听说方严在北方呆了几年,对北方菜一定喜欢,正好家里还有点蘑菇,我就做个小鸡炖蘑菇,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向芸在心里说,烦恼地将被子拉起蒙在头上,可是这时的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事实上,现在只要一听到“贺强生”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心慌意乱,天哪,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他吗?

向芸的心平生第一次感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