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不是你想见我的么？”这次响起的是略略沙哑的男声，带着让人极不舒服的猥亵。林寂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一道缝里挤出来的——

“我，说的不是现在！”

“我忽然想你了……”男声不怀好意地压低了：“我给你做了那么好的照片，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真让人心寒——”

“闭嘴，我给过你钱了！”

林寂似在包里翻找什么东西，下一秒，传来纸片摔在人脸上的声音：“这种脏东西我不要！谁让你做这种图了？我告诉过你——”

男人眯缝着眼打量着照片上**交缠的男女，只不过女子的头被撕掉了：“让一个人彻底玩完，用这张图最方便。”

“我不要她彻底玩完！我只是要给她一点——一点教训……”语声中有着掩饰得很不好的愤恨，那样不容置疑的语气，竟丝毫不像平日那个乖巧单纯的女孩了。沉默一秒，林寂不带感情地开口了：“我需要另外一张照片。”

男人精明地抬起了头：“价钱？”

“照旧。”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悄悄朝林寂靠近了一点：“零花钱很宝贵吧？你何必……嘿，只要你愿意——”

“滚远点！”少女丝毫未去掩饰她的厌恶，退后一步皱眉道：“这次不许过火，否则我一分钱都不会付给你。”顿了一顿，声音愈冷：“手机联系，不许到学校来找我，不许随便改动见面时间，不然……你见过我表哥了！”

林寂言罢甩手而去。男人张望了一会，也悻悻地离开了。

颜无缺淡淡站在墙边，任夜风凛冽卷过，拂起腰畔长发，飘扬如舞。

良久，良久，她起身从来时的偏门回到了音乐厅里。厅堂空荡，静无人声，

脚步声显得分外明晰。似在极远处，《蝙蝠序曲》行云流水般响成串串珠玉，颜无缺不由轻轻勾起了唇，略略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声低低的啜泣细若游丝地掠过耳畔，她立即停了下来。

声音来自盥洗室。

柔和的白光从镜子上方射落，洒在水池前的少女身上，在黑发上哗然折开一片光芒。林寂伏在光洁的瓷盆上，泪水滴滴滚落，撞响白瓷，怆然惊心。

“……远……浩……”

门边，墨蓝的瞳微微一缩，颜无缺的唇无声抿了起来。半晌，她悄然转身，离开了。

后台门开处，钢琴声蓦的明亮。听见门声，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霍的跳出椅子，匆匆迎了上来，看上去既喜又忧：“颜小姐，你总算出现了，所有人都在找你——唉，算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不待颜无缺说一个字，她已开始忙忙碌碌地打电话，甚至没有发现一缕头发已滑出了发髻。

颜无缺没有理她，只独自在靠近舞台的一架钢琴旁坐下来，轻轻托住了腮。深洋般的蓝眼，静静映着不远处十指飞扬的少年侧影，他桀骜不驯的海胆头，小麦色的皮肤上细细的汗珠，还有长长睫毛下，唯在此时专注的褐眸。

那些干净利落，饱满而圆润的音符滚落他指尖，竟似扰乱了时间的流动。仿佛只过了几秒钟，又似乎历经了足以从太阳飞到M18星云的一段时间，颜无缺忽然发现，全场观众竟然都站起来在鼓掌，人人笑容满面，热情得让人为礼堂的天花板担忧，而某个穿着燕尾服的家伙正在钢琴旁彬彬有礼地鞠躬致谢，与他平日风格反差颇大。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音乐会已近尾声了。

不由自主，悄悄收紧了指。手里的弓弦，已被握得温热。

灯影流转，白启重新坐了回去，主持人快步走到台前，介绍道：“最后，白启先生将与他的一位挚友为大家献上钢琴与小提琴合奏的吉普赛民谣《柴尔达兹》，《柴尔达兹》是——”

主持人的声音，自动淡化成了遥远的背景。她的前方，一道剑眉微微一扬，褐眸几不可察地抬了起来，似笑非笑。

颜无缺偏了偏头，笑意翩然掠过，戏谑一如往日。

——挚友？

——我允许你这样说了么。

掌声忽然响起，热烈更胜先时。颜无缺站了起来。

乌发哗然一摆，静静垂落腰际，坠地黑裙，莹莹折光。

她步出了后台的暗影，走进了射灯的光明，琴间弦上，霎时一片幽芒。看清她面容的一瞬，全场忽然安静得能闻针落。

——水……苍夜？！

——天，这……竟然……

——等等……感觉似乎又有些不同……

窃窃私语渐渐响成一片，每一个人都在悄声议论着这与苍夜大师太相似的少女到底是何身份，甚至忘了这是在庄严的音乐会上。颜无缺悄然站定，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说过，你会解决这种问题的吧。”

“嘁……”

白启轻哼一声，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立即，仿佛被施了魔法般，所有人在一飞秒内闭上了嘴，本已因终场而有些涣散的注意力，忽一声重新高度集中在了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