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清脆地响了,楚天暗叹一声,恋恋不舍地扔下《黑死馆杀人事件》跳下床,“哗”一声拉开门,看清门外少年的一瞬,不由轻轻皱起了眉:

“你真是……天生的夜猫子,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么?”

但,对面却忽然一片沉默。

已是深夜,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的暖气却开得仿似春天。楚天本打算看几页书就睡,身上便只穿着一件简单的丝质吊带及膝裙,清透的湖蓝莹莹折光,平时束着的长发散落肩头,愈衬得肤白如雪,微微嗔恼的神色结于眉心,一时竟让门廊里略显昏暗的灯光都明亮起来。

久不闻他开口,楚天困惑地偏了偏头:

“喂,你——”

一言未尽,就这样倏的停在了唇边。

他眼里一掠而逝的光芒太灼热,让她无由心慌,强忍住才没有退却。但是,再去确认时,镜片后却早已是一片沉冰般的淡漠。何远浩抬了抬眼,道:

“我可以进去么?”

楚天本来想说“我要睡觉了”,但方才那一瞬的眼神在眼前挥之不去,让她有些失语,只好点了点头。少年经过身边时带起的风让她微微一凛,暗笑自己神经实在太过敏,转身轻一扬眉,戏谑道:“你房间里的暖气坏了?”

何远浩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定她,眼中似有莫测的光淡淡闪烁:

“如果真的坏了呢?”

“那我也不会收留你的,除非你对地毯的花纹特别感兴趣。”楚天懒懒扔出一句,坐到了**,托腮漫不经心道:“根据你眼下愿意透露给我的信息,我只能猜测你是想来看看我房里有没有窝藏着一只今天早上从市立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猩猩。”

“嘁——”何远浩眼里浮起了几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坐在了床的另一边:“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下你明天的行程安排。”

“那个啊……没有安排。”

“……你是白痴么……”

“是啊,我出门从来只计划第一天。”楚天坐了起来,伸着懒腰道:“按照第一天的感觉再决定第二天去哪,依此类推。所以——随便吧……啊,对了,海胆头好像对金色大厅很有爱,我们不如去沾染一些艺术气息带给他……哎……”

何远浩的眉轻轻一跳:“怎么?”

“没什么……”楚天低下了头,玩弄着雪白的被角,咕哝道:“只是……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恐怕没办法向从前那样了吧。”

目光微微一闪,少年抓着床沿的指无意识握紧了:“白启?”

“……嗯……”

空气忽然就沉默了,像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声波似的,但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却分明无比清楚。楚天只觉自己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说点什么,但不待她从千万个待选话题中挑出一个来,却已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淡淡语声:

“那,他跟你说了么?”

楚天微一震,头不由愈低,盯着地毯上同一块花纹许久,半晌却仍只想出一个可以说的字:

“嗯?”

“说……”何远浩移开了目光,轻声道:“……喜欢你……什么的。”

“才没有!”

楚天霍的跳了起来,转身的一瞬却又语塞,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如同火烧:“只是差一点——反正没有到最后……嗯,反正没有说……”

“算了。”

何远浩站了起来,感觉暖气仿佛忽然变热了:“你用不着——算了,晚安。”言罢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外走去,但声音神情却分明有着不自觉的恼火,感觉像是在跟自己生气。

“喂!”

楚天气恼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情,你——我那天晚上不是在你家么!”

脱口而出的话顿将二人同时凝固在原地。楚天有些懊恼地偏过头,下意识咬上了下唇,心道,我有什么好解释的?真是莫名其妙!

镜片明亮的反光完美地藏去了少年的眼神,不知是淡漠如初,还是正波涛汹涌。

——在……我家?

那时,蓦然扑进自己怀里的红影,瑟瑟发抖如受惊的小鹿,抑也抑不住的泪湿透重衣,沾湿了胸前的皮肤,让自己一瞬间怆然心惊。

难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一句未完的告白?

不是的。

你每一次的眼泪,我都记得。

所以,不是的。

胸口无由一痛,他微微垂下了目光,低低道:

“天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