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利民开车走了一个椭圆,来到张庄。一个60多岁的男人在路边清扫垃圾。

赵利民:“大叔,贵姓?”

“姓董。”

“看没看到有些兵从这里过去?”

“看到了,一群一伙的,我以为他们是来打兔子。”

“要是再看到有人经过,给我们报告,一个人奖励你10块钱。对了,如果看到中间有女兵的,把他们逮住了,我奖励你500块钱。”

老董看了赵利民一眼,伸出手来:“先交定金。”

赵利民给了他50块钱。“逮住人再给你450块。”

老董笑了,露出光秃秃的牙龈,红艳艳的,脱肛的鸡屁股一般。

他将50块钱卷进裤腰带上,看着赵利民走远,垃圾也不扫了,扛起铁锹回了家。

张庄不大,只有七八户人家,老董住在村头。红砖砌的围墙,石头石板垒的房屋。他将50块钱塞进抽屉,便坐在院外等兵过来自投罗网了。

从早上到现在,那些抗着枪的兵三五一群从门前屋后经过,有的人到家里灌点水,要点吃的。老董没有小气,该帮的忙都帮了。现在听说有钱奖励,老董兴奋了。

“500块钱能买头带犊子的牛了,不挣才是傻瓜。”老董决定不干活了,他要做这个买卖,挣一笔外快。

黄宗平带着几个人,直线穿过一个山洼,远远看到老董坐在门口抽烟,挺悠闲。“走,找他弄点吃的去。”

“大爷,忙啥哪?”三斗问。

老董小心翼翼的看了几个人一眼,眼睛直愣愣看到了范春柳的秀发。他心里触电一样,脚手不停的颤抖:“我的娘,真有一个女兵在中间,该俺老董发财了。”

老董毕竟吃了60年的干饭,还能沉住气。

“下地干活,你们有啥事儿?”老董揣着明白装糊涂。

“给我们弄点吃的喝的,我们给你钱。”孙有道先想到吃的。

老董看作几个兵,心里想笑。“过去常听人说,兔子能自己撞死到树上,我还不相信,今天算是服了。”

他对黄宗平说:“你们几个到屋里歇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弄些菜去。”

几个人进了老董的院子。老董给他们倒上水,拿出两根黄瓜,几个西红柿,洗净了端过来给大家吃。

“家里人哪?”刘宏伟问。

“儿子在北京打工,孩儿他娘去闺女家去了,闺女给我生个小外孙,伺候月子去了。”老董很自豪。

“你家里有什么吃的,拿出来我们自己做。”三斗看老董邋里邋遢,扣完鼻子又拿东西,很恶心。

“庄户人过日子,没有现成好东西。你们在家里等一会儿,我去集上给你们买去。”老董早已坐不住了,正好找借口离开。说着,把自行车推出院落,回首将大门锁上,汽车走了。

刘宏伟道:“我感觉不对劲儿,这个老头看着老实,其实心里有鬼,从他手脚不停颤抖可以看出端倪。”

“我看也不是好东西。”范春柳道。“我一进来,他那双小眼滴溜溜转,是不是特侦大队领导来人有吩咐。”

黄宗平拿出地图,一眼看到那个椭圆形公路,叫道:“不好,赵参谋来过。我们赶紧撤,不然,我们就是钻进鸡窝里的王八,被人稳稳捂在窝里,跑也跑不掉。”

大门已经被锁,刘宏伟猛拽几次,弄不开。他飞起脚来,将砖墙跺开一个口子。秦三斗、孙有道过来,三个人一起用力,将砖墙推到两三米长一个口子。

几个人跳墙要跑,刘宏伟站住了,对三斗和孙有道说:“把老董家的锅碗瓢盆都给砸了,被子衣服放火点了。”

三斗犹豫道:“这不好吧,违反群众纪律,以后我们会挨处分的。”

刘宏伟骂道:“什么群众纪律,我们现在是在敌区作战,要按作战严格规范。老董不时群众,他是通风报信的奸细,是我们的敌人,他要出卖我们,我们就不能便宜他。赵利民也不是我们的战友,他也是我们的敌人。要利用这个关系,给敌人造成矛盾,让他们狗咬狗去。”

三斗没有转过味儿来。刘宏伟道:“砸了的东西,老董会要赵利民赔偿。不满意他会拉住赵利民不让走。赵利民只得给我们擦屁股。”

几个人顿时兴奋起来,将老董家的铁锅端到院外摔烂,水缸和盘子碗的砸掉,衣柜里几条新被子拉出来烧掉。然后快速钻进旁边门外的玉米地。

一口气跑了五六公里,几个人才停下来喘口气儿。孙有道笑道:“太他妈有意思了,当了一回刮民党,进村烧杀抢掠。就是没有抢到花姑娘。”

“我估计这一会儿,老董正和赵利民讨价还价哪。”刘宏伟大口喘气,笑的眼泪快下来了。

“你们几个太过分了,成了威虎山上的土匪了,下山打砸抢,小心回去处理你们。”范春柳也笑的开心。

“没有抓住我们,谁也不认账。让司令部从作训费里出吧,他们有的是钱。”刘宏伟道。

三斗从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摇晃着说:“我顺手偷了两个鸡蛋,一会儿煮给你们吃。”

孙有道像是恶狼看到猎物,眼睛发绿光。“你不说我还没有感觉,我现在真的饿了,肚子里有个小孩儿一样,咕噜咕噜叫,咱们煮鸡蛋吃吧。”

三斗取下水壶,倒出半盆**来,一股酒味钻进了几个人的鼻子。“是酒精。”孙有道来了情绪,趴在地上,很有滋味儿的看着酒精蓝色的火苗。

“知道为啥不让你喝我的水了吧,喝一口你肚子里冒火,还不把你这个暴发户的心熏的更黑。”三斗点着火柴,拿出一个瓷盆,倒上半盆水,将两个鸡蛋放进去,又扯了一块儿蓖麻叶子盖上。

“真方便,也不用担心烧柴火冒烟被人发现。”黄宗平挺有兴趣的看着饭盆。咕嘟咕嘟冒一会儿泡,鸡蛋煮好了。三斗用刀切开,一个鸡蛋分两半。孙有道拿起一块,脸皮带肉塞进嘴里,三下两下吃了下去,然后看着剩余的几块,喉咙里咽下一口清水。

“他娘的,我怎么越吃越饿。”孙有道看着几个人,说了一句馋嘴娘们儿才说的话。他埋怨三斗道: “你看你偷这俩鸡蛋,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如果是鸵鸟蛋就好了,一个好几斤,肯定能吃饱。现在,两个鸡蛋我一个人吃完也吃不饱。”

刘宏伟道:“看你要给我办结婚酒席的份上,我把我的半块让给你吃,行不行?”

孙有道一脸惊喜的问:“真的,假的,刘哥?”

“真的,我骗你干啥,不就是半个鸡蛋吗?”刘宏伟笑道。

“我们的都给你吃了,不过,你要干点活儿,去掰几个玉米棒子,刨几块红薯,我们烤来 吃。”范春柳道。

孙有道边吃边点头同意。两个鸡蛋,塞进嘴里,吃着去掰玉米棒子去了。

几个人吃完烤棒子、烤红薯,几个人马上上山,找一块四周隐秘,中间比较开阔的大树下休息。

黄宗平道:“现在睡一会儿,明天黎明去完成第一个任务,绘制地形图。中午到507高低寻找预订目标。晚上搞一次野炊。明天工作量非常大,而且没有时间吃饭休息,希望大家趁现在有时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刘宏伟将几个人的雨衣铺在地上,砍一些树叶稠密的树枝条,围绕几棵树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算是进行了伪装。刚收拾好,孙有道挨着范春柳躺下了。“我睡这个地方,我习惯挨着美女睡,睡觉香。”

范春柳显然不情愿,身子往后紧缩,站在那里,不愿躺下。

“孙有道,给我爬起来,麻流的。”刘宏伟喝道。

“为啥?我睡在这里又不影响你。”孙有道装迷糊。

“你影响春柳姐了,也该滚蛋。信不信一会儿我把你绑在树上,让巡逻队把你抓走?”三斗解下背包带,作出要扑上来绑人的架势。孙有道一看,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两个人,赶紧挪开。

刘宏伟紧挨范春柳躺下了,两人相视一笑,仰望着天空,无语。

孙有道躺下马上打起了呼噜。三斗道:“这大白天,树林里鸟叫风刮,睡不觉。”

黄宗平道:“你是年轻身体好,不觉得累。你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数小绵羊,数不到一百就睡觉了。”

三斗嘴里开始嘟囔:“一只小绵羊,两只小绵羊,三只小绵羊。”

刘宏伟侧过头,道:“你是老和尚念经吧,嘟嘟囔囔的。这么大的声音,自己睡不好,把别人也影响了。”

他看范春柳一眼,看到范春柳正在默默的看着自己,眼里内含丰富。笑了一下,直视着范春柳。喉咙里咽下一口口水,心中升起一股**,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下。

“你去前线打仗,和你妈说了没有?”刘宏伟低声问,

“没有。反正我爸也去,肯定和她说。”范春柳道。

“你们范家也算是满门忠烈。部队轮战,居然父女两人上战场,不简单,很敬佩。”

“你和家里人说了没有?”范春柳道。

“我父母岁数大了,没敢和他说。也没有老婆孩子的,不用交代后事儿。我哥在外地工作,不想打搅他们。”刘宏伟无奈的摇头。

“你的对象未婚妻哪,情人相好的哪,看你们情深深意绵绵的,怎么也要拥抱吻别,再来个十八相送情哥哥什么的,举行个隆重告别仪式,一定会惊诧全军。”范春柳戏谑道。

刘宏伟挑起蛋拇指往后指指,告诉她三斗在后面。刘宏伟歪过头来问:“三斗,你没和梅香说你要去前线吗?”

三斗道:“我写信告诉她了,没有看到回信。”

“她来不来哪?她应该过来,送送你。”刘宏伟道。

“那就看她了,我这里是控制不了她。”三斗很沮丧。他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赶紧转移视线:“黄班长,你老婆来送送你上前线吗?”

黄宗平:“不知道。我不想让她来,孩子太小,经不住路途折腾。”

三斗一下来了情绪:“黄班长,你的前妻现在干什么,知道吗?”

“听说她辞职走了,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三年得不到她一点信息,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我们已经分手,我在报纸杂志上刊登了离婚声明,她过的 怎样,享福受罪与我无关了。”

“这是个傻女人,黄班长这么好的男人不要,非要跟着人家到处乱跑,连个窝也没有。唉,女人啊,真是个怪物,弄不明白她们是咋想的。”刘宏伟感叹。

范春柳看了她一眼:“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人各有志,可以有不同的人生观世界观。不要替别人操心,想想你自己的事儿吧。哼。”

刘宏伟笑道:“我这辈子是没有人喜欢了,只能打光棍了。”

范春柳扭过脸来,重重的说了一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