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所有的人都认为,韩振山这个副班长当不成了。团里对这事儿很重视,处理连长是早晚的事儿。连长怎么也要把这事儿弄利落,要不然,以后有把柄被人攥着,早晚要出事儿。

这几天,韩振山像是做错事儿的孩子,老实乖巧,不言不语。他正努力保持镇静,搞好危机公关,赢得大家的同情。

每天早上,韩振山第一个起床,穿好衣服,扎好腰带,到连队出操的地方等着,然后和值班排长或者连队干部们聊一聊天,看到其他班排的战士急匆匆的边跑出宿舍边系衣服扣子。其实,他也就是比别人多早起了几分钟,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比其他兵干多少工作都招人喜欢。时间一长,那些值班排长或连队干部对韩振山有了好印象,说他工作积极,有上进心。

六班长是北京人,平时很牛气,外省市的人他一概看不上。连队干部战士也敬畏他。人们只要知道他是北京兵,就感到了不起。北京是首都,想起北京就想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堂。人们对北京没有地理上的概念,只要说是北京的,就想到肯定是住在**广场附近。刘宏伟也是如此,后来他到北京工作,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北京人都住在**广场,那些住在怀柔昌平山区的人,到**广场一趟,不比外省市的方便多少。六班长索继海家在大兴,他家到**广场开车还得一个多小时。但是,六班长说话就是傲气,谁也看不到眼里。人家是北京人吗,不是有句话吗,上海人看所有的人都是乡下人,北京看所有的人都是地方人。正因为六班长的牛气,他在连队没有人和他共事,谁也不乐意和这么个牛皮哄哄的人去打交道,特别是那些农村兵,都是离他远远的。

六班长一看到刘宏伟不理他,就开始骂人:“你丫的,土包子,敢不理我堂堂的六班长,小心我收拾你。”

韩振山主动走上前去,微笑着说:“六班长,你的皮鞋擦的很亮啊。”

索继海爱理不理的嗯了一声。他看韩振山是个新兵蛋子,也就没有放到心上。

“六班长,一听你的口音就是老北京,正统北京味儿。”

“是吗?小韩。你咋能听出北京味儿来。”

“我爸原来就在北京工作过,我在北京生活到初中,我们家才搬到山西。”

索继海在韩振山面前一下就没有了牛劲儿。“你家在什么地方住啊?”

“崇文门。”

“我家在大兴,离崇文门很近,我们是正宗的老乡。”

“班长,我现在是山西人了。”

“哪也算,哪也算。这个星期六,我们一起和你们排长到外面坐一坐。”

一排长就是新来的连德顺。他是刚从石家庄陆军学校毕业的学生官。是北京昌平人,和六班关系非常的好。从此以后,韩振山和索继海,一排长成了非常贴心的朋友。韩振山的父亲根本没有再北京工作过。他山西老乡告诉刘宏伟。“他爹一辈子斗在山西大同矿务局,什么在北京崇文门工作过,都是骗人的。”

韩振山和六班长接近,其目的不是讨好六班长,而是利用索继海这个跳板,和排长结下了情谊。排长连德顺是学生官儿,这种学生官在部队很吃香。一年之后,他就当上了连长,这是后话。韩振山早已经看到我们副连职中尉排长的潜力和前途,为自己精心谋划了一个进步途径,为自己的未来,轻轻松松铺好了路子。

韩振山有事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凑到别的班排长跟前,尽管自己不抽烟,掏出一些好烟来敬给他们,然后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儿,再吹捧一下这些班排长的工作能力和水平,几次下来,这些班排长对韩振山另眼相看了。

韩振山始终得不到班长的喜爱,一直在找机会陶瓷。那天,黄宗平让他去买烟,终于逮住了机会。

黄总平烟瘾大,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抽烟,一直没有断过。黄宗平平时总是自己卷烟抽。他卷烟的技术很高,左边裤兜里壮着烟丝,右边裤兜里壮着字条。在上厕所脱下裤子的瞬间,他把烟丝字条都攥在手里,蹲下的同时,一棵烟已经卷好搁在嘴里,然后点着抽上,才开始解决便便问题。有时候,为了应酬,他也买盒烟,常买的是“333”或白玉兰,三毛钱一盒,已经不便宜了。平时买烟都是要刘宏伟跑腿,那天刘宏伟去帮厨,就把这个任务给了韩振山。

韩振山一到服务社,就盯上了“555”烟。这种烟太贵,一盒要五块八,一条烟五十多快钱,班长一个月的津贴才六十多块,让他掏钱买“555”,打死也不会。韩振山给黄宗平买了两盒,黄宗平不认识这烟,就问韩振山:“我不是让你买333吗,你怎么买555?”韩振山道:“555比333个贵两毛钱,还好抽,你就抽555吧。”

黄宗平一听,几毛钱的事儿,没必要计较了。他掏出555抽了一口,感到很享受的样子。后来,韩振山让老家的父母寄来两条555,按照每盒五毛的价格收的钱。

那天,一排长连德顺和黄宗平坐在一起,黄宗平给连德顺掏的是555,让连德顺惊讶的下巴快掉了:“老黄你真牛逼,居然抽得起555烟”

黄宗平说:“那有啥抽不起的,价格和333差不多,四五毛钱一盒。”

连德顺叫道:“你懵我不识字是吗。555烟在北京要五块钱一盒,你几毛钱能买来,有多少我要多少。不信的话,你到服务社去看看价格。”

黄宗平不说话了,555烟也藏了起来,对韩振山也找茬挑刺儿了。

韩振山的事儿,慢慢被人淡忘了。韩振山很圆滑,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炊事班长就最讨厌他。

连队每天100多号人吃饭,又是馒头又是菜的,靠炊事班的几个人,忙不过来。每到做饭前,连队就会轮流让一些班排出公差大到炊事班帮厨。刘宏伟爱到炊事班帮厨,一来是每周炊事班班长都会在连务会上给汇报本周到炊事班帮厨的同志,连长在点名的时候都要点名表扬,还有一个个人内心说不出口的小秘密,那就是和炊事班搞好关系,平时打菜的时候炊事班都会关照一下,更多的是连队改善伙食吃包子吃红烧肉的时候,炊事班都有存货,当别人没有吃饱到炊事班再去添点包子的时候,大都是空手而归,刘宏伟去了,炊事班长就会从连队的菜柜里拿出存货,至少分出来一半给他吃。每天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到炊事班去帮忙干会活儿。

炊事班长和黄宗平是一年兵一个县的老乡,在家就是好朋友,到部队特别是连队,表面上不来往不接近,事实上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刘宏伟非常了解他们俩个关系。有几次晚上炊事班长在夜里熄灯之后派人来叫班长,把白天弄的猪杂碎烧鸡等一些肉菜端出来让黄宗平吃,当然刘宏伟也是跟着沾了不少光。炊事班长几次都和黄宗平说:“你们那个韩振山就是玩嘴的,当了两年兵一次都没有到炊事班帮过厨,说这是老娘们干的活儿,他不干。全连就他一个老爷们吗?我们都不是老爷们吗?这小子思想意识有问题。”

黄宗平道:“老邱,城市兵比较懒,这是都知道的毛病。可这小子干活儿比较挑剔,对自己没有利益的活儿一点都不干。这我是知道的,可他搞关系还可以,和大家处的不错。一个班的兵不能一样的标准来要求是不?都想刘宏伟这样的兵,我就好干多了,轻松多了。”炊事班长叫邱永利。

邱班长说:“看你那熊样,就知道护犊子。你应该说一说他,不能这样惯他。”

有了炊事班长这句话垫底,就有了班长故意难为韩振山的一个故事。那次连队吃包子,一班擦炮速度慢了一些,待一班把炮送到枪库的时候,其他班已经开始吃上了。一班晚了一步,刚刚吃了两盆包子,连队的笼屉里已经空了。洗脸盆大小的饭盆能装40个左右的包子,一班9个人,每个人也就吃四、五个,都没有吃饱。那天刘宏伟在班里正给牛生命对象写情书,看到包子不够吃,转过头来对韩振山说:“你去炊事班去,再要点包子。和他们说我们班擦炮回来的晚,没有吃饱。”

韩振山端着饭盆一颠一颠的去了,半天回来了,盆里只有两个包子。班长问:“咋就要来两个包子?”

韩振山说:“炊事班长说,吃完了,没有了。”

黄班长说:“听他们瞎说,你去要去。肯定还有。”

韩振山不情愿的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刚才好说,歹说,邱班长把他饭盆里的两个包子给我了,说他也没有吃饱。”

班长说:“看你平时挺能的,挺会来事的,咋就不能把炊事班摆平哪。你等着吃吧,我再找人去。”

班长就叫刘宏伟去要包子去。

刘宏伟端着班里的饭盆来到炊事班

邱班长说:“小刘幸亏是你来了,要是别人来了,真的没有了。你和你们班长说,看着老乡的面子,我把给连长留的包子让你们吃了。”刘宏伟说:“班长,这不好吧,连长回来没饭吃,恐怕不行,你得挨批评了。”

炊事班长道:“没事儿。到时候我和连长说,就说今天晚上做的少了。”说吧,他从菜柜里端出一大盆包子,足有40个:“端过去吃吧,不够了,我给你们再下点面条。”

我端着包子回到班里,黄班长就笑了,对韩振山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人家一去咋就有哪,还是你面子小吧。”

韩振山连上很挂不住,不过,包子一个没有少吃。

韩振山很聪明,从这件事儿里知道,炊事班没有给他面子,也没有必要给他面子。韩振山就开始和炊事班长套磁了。

韩振山很想老回点面子。几次和邱班长套近乎之后,在一次连队吃肉花卷的时候,用两盒555烟换回一盆花卷。很是得意了几天。他这样做了几次,可能感到用好烟换饭吃不划算,以后再也不去打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