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斌站在连部门口,屁股长痔疮般不停的转了足有二十分钟,长出一口气,来到连部门前,歇斯底里喊了一声:“报告”

连长沈俊成正在屋里刷皮鞋,嘴里叼根玉兰烟。一会儿上鞋油,一会儿鞋刷噌,浑身上下忙的哆嗦,连烟灰也顾不上弹掉,不停的用嘴角吹,无奈烟灰坚挺,怎么也吹不掉。他刚把鞋油擦好,那坨烟灰晃晃悠悠落下,正好掉在鞋面上。这才忙不迭的“噗噗”吐出了烟头。

听到门外的报告声,沈俊成的眼神往门外略过:“二排长,进来,我正忙着。”

陈小斌悄无声息的走进连部,像风儿轻轻掠过。直到走到连长门口,站好,敬礼:“报告连长,我想请个假,明天去保定一趟。”

沈俊成依然忙手里的鞋刷,一不留神,弄了一手鞋油。

“我说二排长,你是不是去找你的肉包子,去吧,只要你把那个范什么柳的弄来当老婆,今年啥工作不干也行。那个妮子不赖,娶到家绝对是个好媳妇,关键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摆平她。有困难找我和指导员,可以帮你参谋一下,你看副连长的老婆不是服服帖帖当家属了。”

陈小斌来到连队,听说刑广富娶妻的故事。他急忙摆手:“连长,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不要你们帮忙最好。”

沈俊成笑道:“你这个二排长,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和指导员就是活雷锋,出钱出力,骗人坑友,还不是为了你们早点结婚成家,娶妻生子。我们一点死心都没有,你还不买账,啧啧,啥人吧,你们这帮兔小子。”

陈小斌赶忙赔笑:“连长,这个范春柳,可不同副连长的老婆,她事儿多着哪,一般人斗不过她。还是不劳你的大驾,我自己动手吧。”

“靠你自己,我看难成事。你自己瞎折腾。对了,以后喊报告声音小一点,我耳朵不聋。来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老娘们儿放屁一样,磨磨唧唧。”

陈小斌一阵干笑,敬礼转身走出连部。

五二二医院隶属于军区后勤部,主要给当地驻军做好医疗保障。

陈小斌走进医院,满眼尽是白大褂。来来往往,好像每个人斗如拧紧了法条的闹钟,滴滴答答快节奏。楼道里来苏水的味道直呛鼻子,不知是从那些斑马服身上散发,还是白大褂身上浸出。他按照了解的情况,径直来到医院门诊楼,走进三楼外科一间医疗室,里面坐着一位胖胖的女军医,正专心给一名穿着斑马服的中年男人检查。看到陈小斌走了进来,不客气的嚷道:“你这个年轻人,不敲门不打招呼,像魂儿一样飘进来,吓死人了。”

陈小斌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找范春柳。”

“她不在这儿了,调走了。”

“去哪里了?”

胖医生伸出萝卜一般粗细的手指,用尽儿往窗外捅:“到前楼去问。”

前楼是女兵连。医院女兵太多,各科室护士、医院通信保障等岗位都是女兵,管理是个难题。男兵女兵十**岁,正是三月阳春花香四溢的年龄。几滴雨水浇灌下去,便能开出一朵意想不到的爱情之花。前段时间连队出了一档子事儿,男兵女兵作退伍处理,连长也转业去了南方,医院把范春柳调任女兵连连长。

连值日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兵,穿着三号军装还在里面晃荡。头发有点发黄,估计四胎毛未有褪尽。看到陈小斌走到楼口,小脸立马来了威严:“干啥的,这里是女兵宿舍,不准闲人进入。”

陈小斌笑道:“我是三九团炮一连的排长,姓陈,来找你们连长。”

小女兵听到找连长,瞬间没有了原则规定,对着楼上喊道:“连长,有个陈排找你。”

二楼传来范春柳悦耳的声音:“让他上来。黄小雨,你去打壶水来。”

女兵叫黄小雨。

陈小斌走上二楼,范春柳已经站到楼道,笑吟吟的看着陈小斌。陈小斌感到手脚长的多余,不知放在哪里合适。脚步很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比脚步声音还大。

“范,范军医,范连长,我给你敬礼。”陈小斌有点结巴。

范春柳一身戎装,显得更为娇媚。看到陈小斌怯生生的样子,莞尔一笑:“进来坐吧。”

“没想到你当连长了,进步很快吗。”

“是吗?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是以副代正,和你一样的级别。没办法,院长点将,把我弄到了这 个位置。”范春柳一边示意陈小斌坐下,笑着解释。

黄小雨进来了,掂来一壶开水。进来冲洗一下茶杯,倒上水,又去值日去了。

“我到师部送文件,顺便来看你。”陈小斌捧着茶杯,想找个话题。

“来看我就是来看我,不要绕圈子逗弯子。都是军人,我喜欢直来直去。”范春柳有点儿不悦。

沉默。

女人就是女人,当了兵的女人也是一样。尽管内务卫生一样的严格要求,陈小斌依然感觉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有一点,男兵的宿舍里永远不会有,那就是空气中弥漫的姑娘的芳香。陈小斌喝着水,用鼻子急促吸允着房间内香味,这香味沁入荷尔蒙的住所,把那些懒虫驱赶到大脑身心的每个角落。

“你们连刘宏伟怎么样,就是我接的那个兵?”范春柳打破沉默,看了陈小斌一眼。

“你说那个兵,他不在我们排。我感觉这个兵不怎么样,素质不行。”陈小斌没有在意范春柳的用意所在。本来对刘宏伟有点意见,听到范春柳问他,开闸放水一般吐露出来。

“那个兵太懒,细小工作不主动。上次,我让他帮我洗洗衣服,他一点面子不给。”看到范春柳脸上没有变化,陈小斌继续说道:“现在这些兵不好带,毛病多。他们眼里没有领导,对干部缺乏尊重,没治了。范连长,我们这个级别的军官,在欧洲国家都是贵族,仆人马弁庄园,佳人美酒汽车,一样不少。西方国家的军官,每天早上按时上班,晚上按时回家,部队管理交给士官。可我们的部队,当了排长还要天天与一帮农民士兵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连个单间也没有,简直就是**开放,没有一点**。”

范春柳笑道:“你那个军校毕业?”

“石家庄陆军学院,中国的西点军校。四年本科,副连中尉,牛不?”

“牛,确实牛。不过,我感到你身上没有兵味儿,你该多和排里的兵们吃住在一起,多粘点味道过来。”

陈小斌在自己身上用鼻子狠狠吸允几口,望着范春柳,有点茫然:“我在军校学习四年,过的都是兵的生活,该有兵味儿。”

“在军校学习四年,就是再学习四年,这种兵味你也没有。什么时间你主动能给兵们洗衣服刷鞋子了,你身上就有真正的兵味了。麻烦你,帮我给刘宏伟带个话,让他空闲时间复习功课,明年报考军校。学习资料我买了,过几天我托人带过去。”

“我什么时间可以来找你?”

“最近医院要接受军区后勤部卫生大检查,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空闲,还是等一段时间菜见面吧。”

碰了软钉子的陈小斌带着杨白劳的神色回到连队,一下躺倒在**,嘴边不停嘀嘀咕咕,脑海里一直在琢磨“兵味”两个字。兵们看他神色不对,远远躲开。六班长索继海看到排长丢了魂儿,到连部给指导员做了汇报。

“指导员,我们排长压床板了,嘴里嘀嘀咕咕,不是狐狸精附身吧。”索继海话里话外透着坏意。上次陈小斌一顿毫无顾忌的抢白,算是把他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这次算是逮着报复的好机会了。

寇指导员笑道:“他想狐狸精附身,关键是去哪儿找能迷上他的那只傻狐狸精啊。八成是在姑娘那儿碰了钉子,自尊心受到伤害。你去把他叫来,我问问。”

“指导员,她说我没有兵味儿,你看我有没有兵味。我身上穿的是军装,脚上穿的是军用皮鞋,里面裤头背心袜子都是部队发的,还要有什么才有兵味?”一进门,陈小兵嚷嚷起来。

寇指导员露出职业的微笑:“二排长,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说。你说的是谁啊?”

“范军医呗。她现在当了女兵连连长了。”

“这个兵味的问题,要这样理解。你穿了军装,并不一定就有范军医说的兵味,如果是这样,随便找个人穿上军装就是兵了。兵味是精神,兵味是境界,兵味是一支部队的魂魄。兵味你是闻不到的,但你要是个真正的军人,能明显感觉出来。”

陈小斌一脸茫然:“我在连队几个月了,难道还没有沾染一点儿兵味儿?”

寇指导员笑道:“兵味是从内心里长出来的,靠熏染不会上色。就是偶尔沾染身上一些,风吹雨淋,一会儿就没有了。”

“这兵味我什么时间能长出来?”陈小斌似乎明白过来。

“从现在开始,从你能够和你排的兵打扑克贴纸条开始,就算撒下了种子。”寇指导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