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在县民政局后面的一个街道上,民政局的新大楼与旁边的矮旧民居形成强烈反差,让人感到从京城一步到了偏远山区的乡村。

路是煤渣铺成的,很多碗盆大小的水坑,里面是稀泥,玉米面粥一样。路上没有街灯,两边的铺面也很少,只有几个卖小吃的在街上游荡,星星一般稀少。

“大众旅馆”并不大,一个小院,里面是一座青砖小楼,像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处处体现出经历了很多的雨霜雪雨。旅馆生意不时很好,许多房子没有灯光,肯定是每人居住。

两人走进去,一个40多岁的女人接待二人。登记完证件,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拉开灯,昏暗的灯光下,一股霉味臭味直冲鼻子。

“至少一年没有打扫卫生了。”刘宏伟问服务员。

“我们就这个条件,不住拉倒。”服务员一脸的不耐烦,说完转身走了。

“这娘们儿脾气挺大的,要是找个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一辈子可有气受了。”刘宏伟打趣儿。

朱瑞明说:“山西的娘们儿都是这个脾气,犟驴子一样,不要见怪。我们去哪儿吃饭?”

“到外面弄碗刀削面吃就行了,回来早点休息。”二人洗漱完了,走到一家面馆,要了两碗面,弄了半斤羊头肉,吃的身上冒汗,满意而归。

楼下一阵吵闹,刘宏伟惊醒了。有人在叫骂:“打,打死他个混蛋玩意儿,叫他敢偷男人。”

“还有这个兔崽子,往死里揍。今天不给他点眼色,他一辈子不长记性。”

接着是“哎呦、哎呦”两个男女的痛苦喊叫的喊叫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刘宏伟听出来是那个中年服务员:“不要打了,要打死人了。再不停手我要报警了。”

一个男人喊道:“再叫唤,我宰了你。滚回去,别管闲事儿。”

女人迅即无声。

刘宏伟道:“有人在打架,我们去看看?”

“别管那么多,不知道什么事儿哪。”朱瑞明躺在**没有动。

一阵上楼的声音,很急,很快。“咚咚”。刘宏伟感到门被揣烂了。

“你们两个解放军,快点帮帮忙,楼下几个小流氓,正打人闹事儿,你们帮忙把他们轰走。”

“打什么人?”刘宏伟问。

“一对男女恋人。男的还是你们解放军。”

“为啥打他们?”朱瑞明问。

“ 我听说这个女孩儿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县公安局的警察。她不同意,她的男朋友是个解放军,女方父母非要逼她结婚。那男人结婚没几天,听说老婆有相好的在外当兵,每天揍她,打的死去活来。这事儿让当兵的男朋友知道了,偷偷跑回来,要带女朋友去部队。他们俩在我们旅馆住,一直不敢出门。还是被人发现了。那女人的丈夫找了几个街上的小流氓过来,要带女人走,当兵的不干,女孩儿也不愿意走,双方打了起来。”

“是葛红兵。”刘宏伟和朱瑞明几乎同时跳下床,穿好衣服,跑到楼下。

外面站了不少人,惊诧的看着几个小流氓在那里打骂,男人紧紧抱着女人,几乎用整个身体护着自己的女人,任凭几个人嚣张狂舞。

“住手,不准打人。”刘宏伟高喊。

“呵呵,谁的裤子拉链没有拉好,把这两个人露出来了。”打人的是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胳膊上露出纹身,说话歪头斜眼,一副谁也不尿的不屑。不用问,都是街上的小混混。看到刘宏伟和朱瑞明下楼,开口就骂,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有事儿说事儿,不能打人,也不能骂人。”刘宏伟说着,走过去,拉起那个男的,果然是葛红兵。

“宏伟,你怎么在这儿?”葛红兵嘴角流血,脸上几块清淤,衣服也被撕烂。他用手紧紧攥着凤莲的手。凤莲始终低着头,衣冠不整,头发凌乱。

“连队派我们两个来找你,为啥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你这样是私自离队,要受处分的,知道吗?”朱瑞明吼道。

“我再不回来,凤莲就被他们打死了,我那还有心情等着请假批假啊。”葛红兵竟哭了起来,旁边的凤莲也跟着抽泣。她安慰葛红兵:“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你快走吧,我跟他们回去,他能杀了我不成?”

“你跟他们回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能跟他们走,跟我去部队,我们死也要死在一块儿。”葛红兵哭诉道。

“你们两个人是不是要唱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里相送啊,挺感人的,啊。他妈的,你们这对狗男女私奔胡搞,真他妈不要脸。”一个稍胖一些,头上染了一撮黄毛,一撮白毛和红毛的“三撮毛”狠狠骂道,恨不得要吃了葛红兵。

“他妈的,当兵的拽什么,这里是我们的天下。”另一个脖子里挂着指头粗黄金项链的大胖子粗声粗气骂道。

“我们这是家法,和部队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吃拉萝卜淡操心。”一个穿着牡丹衬衣的瘦子口气更大。

“我们没有乱搞,也没有私奔,那种挨打受辱的日子一天也不想过了,我就是想要和李凤鸣离婚。”凤莲喊道。

周围人群**。“这个孩子受了不少罪,他男人天天打她,打的死去活来。”

“知道人家有对象,干啥挖墙角。娶到家就要好好过日子,天天疑神疑鬼的,不如不娶回来。”

李凤鸣和凤莲的事儿,县城的人都知道一些。

李凤鸣父亲在公安局,自己又是警察,家大业大,在县城也算是名门大户。李凤鸣和凤莲是初中的同学,后来不在一起,巴掌大的一个县城,不一定什么时间就能看到。凤莲高中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已经出落成县城里数得上的美人,说不上倾国倾城,至少能让见到她面容的男人惊诧不已。李凤鸣那次在车站门口执勤,看到凤莲送葛红兵穿着军装登车,半天没有回过头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女子娶家为妻。”

为得到凤莲,李凤鸣费尽周折。请她唱歌跳舞,凤莲不去。吃饭旅游,凤莲拒绝。买东西送礼品,一概拒收。李凤鸣想和她说句话,凤莲也不给他机会。李凤鸣有一种想死的感觉:“这个女子是啥人哪,软硬不吃,长短不提。”

凤莲说:“我有男朋友了,是个当兵的,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李凤鸣发誓:“我死了也要把你带走,跟我一起去阴曹地府过日子。”

凤莲说这话,绝对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家里遭受的变故,竟让李凤鸣阴谋得逞。

凤莲的父亲程广利在县供电局工作,尽管当个职工,供电局是公认的电老虎,福利好,工资高,供电部门的职工们小日子过的挺滋润。

程广利还有两个儿子,尽管都是超生,在他心里两个儿子远比一个女儿更宝贝。程广利开始给儿子置业安家。在县城买了院子地,购买砖头水泥盖房。施工盖房时,一不小心,施工哦队把一个人工人的腰脊砸断,送到医院就医,三个多月花费二十多万。人成了残疾,还要赔医疗费生活费十多万。本来是一个富足的小康家庭,经不住这样造。盖房买地买材料花费不少,看病全是自己掏腰包,那点家底很快掏空。儿子又是偷生超生,谈不上保险赔偿,单位资助,只能自己一个人抗着。

无奈之下,程广利找亲友同事到处借钱,一边盖房,一边给人看病赔偿。能借的亲友都借了,钱最后还是凑不够。程广利难的一夜白头。

这时,李凤鸣来了,很土豪的说:“叔,你正在难处,需要多少钱,我借给你。”

“有30万就能把事儿摆平了。”程广利有点唯唯诺诺。也难怪,平时腰包里有钱,办事儿不求人,说话腰杆硬。现在被弄的焦头烂额,那来的底气。他也不相信这个小伙子真的会借给他钱。许多近亲好友,以前关系不错,一说借钱赶紧躲避,何况是个不沾亲带故的女儿同学。

李凤鸣开车去银行取了30万块钱,送到程广利手里。

程广利千恩万谢的接过钱,马上付清了工程款,材料款,医院的医疗费也付清了,伤者的赔偿也给了。他和凤莲说:“这个李凤鸣是个好人,关键时刻伸出手,把我们家救了,要不然,就是把我杀了卖肉,也还不起这些帐了。”

凤莲对李凤鸣这么大方也很高兴,想不到一个小学的同学,这么仗义。不过,她心里隐约感到,李凤鸣应该会有其他动机,不然,他不会这么爽快的帮助别人。

两天后,李凤鸣来了,依然笑的阳光灿烂。他说:“程叔,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事儿了,那笔钱你得还给我。”

程广利慌了神:“刚借两天,你就要钱,你也知道我把钱赔付人家了,现在从那里给你弄钱去。”

“钱是我的。当初借你的时候,是我不用钱。现在我父亲生病住院,需要这笔钱看病保命。你不给,把我爸爸的病耽搁了,他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负得了责任吗?”

“钱我是还不起,你说咋办吧?”程广利有点耍赖的口气。

李凤鸣似乎早有准备:“给你三条路。一是两天内把钱还给我;一条是把你房子变卖还钱;还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选择,就是把凤莲嫁给我。”

程广利这才明白,李凤鸣所有的笑容和做法,就是为了最后一句话。他要娶凤莲。

程广利不同意,凤莲也不同意。从此后,家里再无宁日。每天总有一些小混混,掂一些死猫死狗扔在家里,窗户玻璃常被打烂。更可怕的是,凤莲上下班路上,总有小流氓骚扰滋事。全家人弄的身心疲惫,走投无路,只好答应李凤鸣的要求,将凤莲嫁了过去。

凤莲始终忘不掉葛红兵,对李凤鸣下三滥的阴谋嗤之以鼻。李凤鸣结婚三天后逼着凤莲交代与葛红兵的关系进展到那一步,有点变态的折磨,让凤莲生不如死,几次寻断见没有成功。

葛红兵住在五二二医院,前来看他的老乡,将凤莲的遭遇讲给了他听。葛红兵在医院已经谋划好回家救出凤莲的计划。那天夜里,早有老乡借了一辆吉普车,将他送到车站,买好票送上车。葛红兵回到老家,半路上上截住凤莲,要带她去部队。

但是,他精心设计的周密计划,有一个漏洞:火车票买不到,无法起身。为了躲避李凤鸣的寻找,他到偏僻的大众旅馆躲藏。李凤鸣在公安局有的是眼线,在这个巴掌大的县城,躲在那里也能找到你。知道葛红兵和凤莲的藏身之地,他找了三个小混混过来,想把两个人弄走,好好收拾一顿。不料,刘宏伟和朱瑞明的出现,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