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白思绮已经不记得了,再次睁开双眼时,纱窗外的天色已然黑尽,而枕边空空荡荡,哪还有慕飞卿的影子?

“夫人,你醒啦?”听到屋内的动静,知竹轻手轻脚地走进,掀开纱帐,挂在银钩上,“晚饭时间已过,夫人若想吃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即刻吩咐厨房做去。()”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白思绮不由微微一诧,心内顿时有些不安,“那将军和老夫人?”

“将军傍晚时便醒了,见夫人还熟睡着,便没有惊扰,更衣之后自行去了老夫人处问安,又同着老夫人用晚饭,估计这会子,正和老夫人在偏厅里说话呢。”知竹细细地答道。

“那”白思绮点点头,摸摸有些空瘪的肚子,道,“既这样,那你便去厨房取些清淡的饭菜来,我略吃一点便好。”

“是。”知竹答应着退了出去,雪画捧着一盆子热水走进,走到盆架前放下,然后来到白思绮跟前,“夫人,要梳洗么?”

“嗯,”白思绮起身下床,穿好鞋子走到妆台前,“既不出去,便不用理妆,只松松挽个髻便是。”

“唉。”雪画答应着,取过木梳,将白思绮满头乌发理顺,又取了一支玉色的簪子,挽成髻垂在脑后。

不多时,知竹提着食盒走回,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雪画服侍着白思绮坐下,取过碗筷,递到她手里。

白思绮随意看去,见是几样精致小菜并香梗米粥,恰恰合了自己心意,食欲不由大振,遂欢快地吃起来。

刚吃了六七分饱,房门外忽然传来傅管事的声音:“知竹,夫人可醒了?”

知竹迟疑着,没有回答,却将目光看向白思绮,白思绮点点头,她这才款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脸上带着笑,对傅管事道:“夫人醒了,现在正用饭呢,管事有话,只管交代奴婢。”

傅管事探头朝里边儿望了一眼,略一踌躇,便道:“既是如此,那明儿再说吧,就不劳烦夫人了

。”

“傅管事,”白思绮放下碗,徐步走到门边,将正要离去的傅管事叫住,“可是老夫人有吩咐?”

“夫人,这”

“有什么事,只管说,不必迟疑。”

“其实,老夫人是打发奴婢过来瞧瞧,若夫人醒着又没别事儿,便请夫人过宁致院去,商议商议近日的事宜,若夫人不便,明日再说也是一样。”

“不必了。”白思绮心中顿时雪亮,敢情慕飞卿已经将要她操办喜事的主意上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却不放心,所以想找她过去,一来是探探口风,二来怕也是想掂量掂量,她白思绮到底有多少斤两。既然他们母子俩已经达成默契,这桩突然横生出来的婚事,她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了。既然推脱不过,何不迎头而上?

傅管事暗暗松了口气,眼中隐隐浮起一丝笑意:“夫人果然干练爽利,既这样,就请夫人随奴婢去吧。”

“知竹,把碗筷收拾了,再让厨房准备一两样可口的夜宵,我回来时用,雪画整理一下屋子,备好文房四宝。”

知竹点点头,领命而去,雪画却站着没动,满脸疑惑不解地道:“夫人,您要文房四宝?做什么用?”

“让你备好你便备好,到时我自有用处。”白思绮不欲多言,转身对傅管事道,“恐老夫人和将军等急了,傅管事,咱们这便去吧。”

两人沿着回廊,穿过花草正茂的院子,直至老夫人房外,立即有小丫头迎出来,打起帘子,躬身低语道:“夫人来了,快请吧。”

白思绮迈步走进厅中,抬眸便见老夫人正端坐在上首,慕飞卿坐在左侧,右边的椅子却空着。

“思绮啊,快过来坐吧。”贞宁夫人见到她,脸上漾起慈蔼的笑,“本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可卿儿的事又耽搁不得,这才叫了你来,你不会怪为娘吧?”

“娘,你这么说,不是折煞媳妇吗?”白思绮脸上浮起甜甜的笑,“思绮只是没想到,将军会如此心急,有些始料不及呢

。”

“倒不是他急,”贞宁夫人徐徐说道,“只是朝中的情形,你想必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边关现在局势不稳,与南韶的盟约,越早订立越好,皇上安心,皇后安心,朝中大臣们安心,就是为娘我……”

“娘,您不必多言,媳妇清楚。说实话,媳妇也正琢磨着,想向娘细细地请教请教呢,这喜事,娘和将军打算如何操办呢?是不是朝中文武,都要一一邀请?”

“这个自然别说朝中文武,到时只怕皇上皇后,还有南韶的使臣,以及一些别国的王公贵族,都会亲临将军府呢。”

白思绮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笼在袖的手不由蜷紧这么大的场面,慕飞卿到底安的是什么心,竟然全权交给自己处理?他这是刻意的试探呢,还是别有用意?

见她沉吟不语,贞宁夫人温言道:“怎么?思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那倒不是,”白思绮回过神,迅速理清思绪,抬眸看向贞宁夫人,“娘,您也同意将军的想法,将这事儿,全权交给媳妇打理?”

“这个自然。”贞宁夫人含笑点头,“你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这样的事,不交给你交给谁?前些年我管着这府里的内务,是因为你身子一向不大好,现在你既已痊愈,就该学着为卿儿排忧解难,也好历练历练,长点见识,将来这整个将军府,还不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媳妇不敢。”白思绮欠欠身,脸上笑容不减,“不过我想,将来红翎进了门,或许这担子交给她,比我更合适。”

她话一出口,贞宁夫人和慕飞卿齐齐一怔,然后各自用不同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白思绮撇撇唇,依旧用轻柔的口吻道,“媳妇,有说错什么吗?”

“思绮啊,”贞宁夫人低低地叹了一声,似乎有千言万语积在喉咙口,“你还是多心了。”

白思绮脸上微微泛起一股灼热,赶紧别开头,轻咳两声道:“娘,媳妇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这将军府内院事务繁杂,媳妇怕做不好,让旁人看了笑话,不如交给有能耐的人,也省得娘和将军……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