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绮,你多虑了。”贞宁夫人摆摆手,“即便红翎将来进了门,这府里的事,还是需得你照管着,一来你比她年长,二来对这府里的人事,也比她熟悉,三则”

贞宁夫人别有意味地看了慕飞卿一眼,这才接着说道:“你们这次出门,一路上所发生的事,卿儿也一一跟我说过了,思绮,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算得上是巾帼不让须眉,很有娘当年的风范啊。”

“唔?!”白思绮猛然怔住,略带惊诧地看着贞宁夫人,“难道娘年轻的时候,也曾单枪匹马闯过天下?”

“也算不上什么闯天下,”贞宁夫人微微笑道,“不过是拼着性命,几进几出敌军阵营,帮助卿儿他爹,也就是老宁北将军脱困而已。”

白思绮顿时肃然起敬就算她只是个挂名的将军夫人,就算她与这位老夫人实质上还是半个陌生人,也不得不心生仰慕之情:“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难怪这府中上下人等,一提起娘,总是万分敬服。”

“思绮啊,”贞宁夫人看着她,神色慈祥,说出的话却是语重心长,“当将军难,当将军夫人,更是难上加难夫君征战在外,会日夜牵挂,夫君还朝回家,又得时刻操劳,不管府里府外,你时时处处都得多长一个心眼,帮着他助着他,唯有如此,这宁北将军府的威名,才能十数年如一日,威震四方,让那些图谋不轨之徒,退避三舍。”

贞宁夫人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机锋暗隐,白思绮嘴唇动了又动,斟酌半晌,却也只能答道:“谢谢娘的教诲,媳妇记下了。”

“这就好,”贞宁夫人一摆手,“时候不早了,为娘也该休息了,你们夫妻二人且回房去吧,有什么事商量着办,别让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

这这又是怎么说?白思绮双眉一拧,暗觉贞宁夫人今晚之言,倒不像是要商议红翎与慕飞卿的婚事,更像是在题点她,要她当心,要她注意,也要她,帮慕飞卿多长个心眼儿

。可到底要她当心什么,注意什么呢?

“夫人,我们走吧。”慕飞卿起了身,走到白思绮面前,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地。

白思绮“哦”了一声,站起身和慕飞卿一起向贞宁夫人告退,相偕着出了宁致园。

夜色很好。

琉璃色天幕上,缀满了星子,东边一轮半满的月,掩映在柳丝之外。

“思绮,”慕飞卿忽然轻声唤住她,“我们走走吧。”

“嗯?”白思绮微微一诧,继而点头道,“好。”

两个人出了回廊,慢步穿过扶疏的花木,来到莲池边的凉亭中,慕飞卿走到石凳旁,细心用衣袖拂去上面的浮尘,转头示意白思绮:“过来坐吧。”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也罢,就让自己听听,他想唱什么戏,白思绮略一迟疑,便走到石凳前,坐了下来。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慕飞卿定定地看着她,突如其来地说道。

“什么?”白思绮怎么也想不到,慕飞卿一开口,说出的竟是这样的话,不由当即怔住,愕然地看着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上了战场,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娘,万一将军府有什么危难,你要设法保她周全,你能,做到吗?”

白思绮长睫频眨,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我说慕飞卿,你和你娘今天晚上怎么都古古怪怪的,说的话也没头没脑,不就是一桩婚事么?你们用得着摆出这种如临大敌般的阵势吗?”

“我只问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慕飞卿避而不答,双眸依旧定定地望着她。

“喂!我说你”白思绮拍案而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白思绮,为什么还要向我说这种莫明其妙的话?又凭什么要我答应你说的事?”

“你可以不答应,”慕飞卿转开头,眸华冷冽,如院中那淡如霜华般的月光,“的确如你所说,你我之间,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所以,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拜托我照顾你娘?”

“那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我?有这个能力?”

“是的,”慕飞卿转回头,“如果我告诉你,在这个将军府中,我再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可以托付的人,你信么?”

白思绮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口吻变得和缓:“这怎么会?吴九、高管事,还有你的那些手下,他们不都对你忠心耿耿吗?”

“没错,可他们忠心有余,计谋不足,一旦我……不在了……他们就只有血气之勇,而无扭乾转坤之策,而你,和他们完全不同。”

白思绮久久无语,半晌方有些吃力地道:“那个,慕,慕飞卿,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和想法,也许我的思想和行为,和你所认识的那些女子完全不同,可这并不代表,我能够比她们,甚至比你更有能耐,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不一定……”

“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慕飞卿截住话头,抬眼看向远方的星空,“在此之前,我会尽我一切所能,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那,”白思绮见他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儿上,只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但愿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我也同样如此希望。”慕飞卿报以一笑,“今晚之言,你且放在心里,至于明日,该做什么,你还做什么吧。”

“这个我自然明白。”

两人商议妥当,正要往房里去,东院的方向忽然腾起一簇冲天的红色焰火,慕飞卿顿时神色大变,匆匆丢下一句话:“快回主院,没事别出来!”旋即腾身掠出凉亭,飞上屋檐,直奔东院而去。

“难道又有什么事故不成?”白思绮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略一迟疑,便也出了凉亭,急急地穿过花园,朝着东院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