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得在洲际酒店包的套房半年前就付过了钱,因此他还住在那里。董全在电话里说他们很快回来,然而辛意田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看见他们的踪影。她在火车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中午没胃口只吃了一点水果,这会儿早饿了,但是怕谢得在她出去吃饭的时候回来,只好先忍着。

谢得带着一身怒气进来,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说:“董全,你去查一下带头挑事的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他!还有,约周行长吃饭的事办好了没有——”他的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停住。他看见辛意田向他走来。

他瘦了很多,双眼凹下去,里面跳跃着一簇簇怒火,样子很严厉,下巴上的胡须不知是忘了刮还是匆匆忙忙没有刮干净,一根根冒出来,显得比平日沧桑了几分,右手食指和中指用力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但是没有吸。辛意田乍一眼见到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汹涌的潮水堵住了她的喉咙,使得她的声带淹没在洪水激流下面,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像从雪山上面流淌下来的雪水,带着一种寒彻心扉的冰冷。

她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放到他手里,叹气说:“就算我借你的。”

他没有接,仰着下巴,一脸倨傲地说:“我不需要。”

“你比我清楚,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虽然不多,但是——”

“我说了我不需要!”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破产,我倒霉,我出事,那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换工作,换号码,逃到上海去了吗?你不是跟魏先旧情复燃,卿卿我我吗?你不是要出国,永远不回来了吗?那你走啊!还来找我干什么?特意跑来看我出洋相是不是?”

“喂,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分手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被甩的那个人是我,你有什么不甘心的?还有,你的洋相有什么好看的,我干嘛要千里迢迢跑来看你出洋相,我吃饱了撑的——”她调整了一下被激怒的情绪,放低声音说:“谢得,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我是好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渡过难关——”

他掉头就走,冷声说:“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好意!”

辛意田气得一把扯住他,“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假惺惺了?”

“你不爱我,一切都是假惺惺。”他一脸倔强地说。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不爱你,反而是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做着伤害我的事。我如果不爱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她看着他,微微摇头,目光包含伤痛,“我一再体谅你的不成熟,可是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实在是太失望了!”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因为伤心,整个人看起来竟像是大病一场一样虚弱。

他不为所动,“让你失望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已经决定了要走,那就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辛意田动了气,“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从来没有阻拦过你。”

她晃着手里的银行卡,咬牙切齿说:“我本来连机票都买好了。为了你,不但退了票,甚至把读书的钱都拿出来。好,既然你不要,我明天就走,学校十号才开学,买机票还来得及。省的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气冲冲往外走。董全见状忙跟上去,陪笑道:“辛小姐,谢先生这两天心情特别不好,你别跟他计较。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辛小姐,你一个人来的北京吧?晚上你住哪儿?安不安全?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董全关心地说。

她婉拒了,“董哥,真不用。晚上我住唐译那儿,地铁直达,很安全的。明天一大早我就回上临。你快回去吧,他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让你去办吗?”

董全见她去意甚坚,谢得又犯倔,这当口就是给他们俩说和也没用,只得叮嘱她路上小心,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伤心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