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了一个亲兵进来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去把那侏儒领来。”

何无忌伸手一拦说:“还是我自己去吧。您要同我一道去否?”

我点点头。由那亲兵领路,我们一同去了关押侏儒的屋子。

还未靠近那屋,就听到里面在哀嚎,哭得十分惨痛,如丧考妣一般。门打开之后,里面漆黑一片。亲兵点燃个火把进去插在墙上之后,我和何无忌才进去。

只见那侏儒面朝里躺着,手脚分别绑有绳索。听到门打开了,他停止哭泣转头望了一眼。而后把头转回去接着哭。

“别哭啦!别哭啦!司马和参军问你话。”亲兵一面呵斥,一面拿个棍子捅捅他。

那侏儒不理,还是自顾自地号啕大哭。

听着这哭声,我的无名业火噌地上来了。对亲兵大声说:“少跟他客气。若是交待实情,便饶他不死。如若不说实话,且看我的手段!”

这些年我一直在磨练自己的性情。尤其是随着在军中的职位越来越高,早年那风风火火的性格压抑了不少。自来句章之后,眼见得句章守兵不畏牺牲奋勇守城,百姓们不计酬劳协理杂事,更是没有理由向他们发脾气。

今天碰上这件事,又因为孙恩攻破句章而不得不退到小溪来。压抑许多的火气不免流露了出来。

何无忌和其中两个亲兵是头一遭见我发火,有些惊讶。

那侏儒这下倒是不敢再哭了,只是把脸冲着里面,一动不动的。

何无忌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慢慢靠近那侏儒,唤了声:“李汨。”

那侏儒听了这两个字,猛地翻了个身,仔细地打量何无忌。

“你是李汨?”

那侏儒愣了半晌,慌忙摇头。

何无忌笑了:“你不是李汨,那你是李旭?”

那侏儒这一次摇头摇得很坚决。

何无忌哈哈大笑:“既然你不是李旭,那就一定是李汨罗。”

侏儒不再摇头了,开口问:“你是何人?”

“对,我就是何人。”何无忌回答,回头冲我笑笑。

我脸上挂着敷衍的笑容,心里在想:这个何无忌原来什么都知道。要不是这侏儒今天来闹一闹,我一直都不知道之前杀的那个天公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想不到,这两个不起眼的侏儒也非凡物。

看那侏儒愣着,何无忌把火把取下来,照亮了自己的脸说:“我姓何,自然就是何人。呵呵。我叫何无忌。可曾听过未?”

侏儒点点头。

我心里顿感惊讶:这侏儒竟然知道何无忌?

何无忌和颜悦色地问:“你兄弟李旭在何处?”

那侏儒盯着何无忌看了半晌,突然爬到我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求刘将军救命!求刘将军饶我不死!”“求刘将军救命!求刘将军饶我不死!”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何无忌,想听听他的解释。

何无忌把那侏儒踢了一脚,说:“哼!撞上我你可休想逃。”

侏儒吓坏了,翻身起来依旧跪着向我磕头讨饶。

何无忌笑着对我说:“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侏儒与我倒是有旧。”

“哦?”

“此前跟您提到过,这李家是江州大户,虽然不是名门,也算是一个有声誉的望族。但李耳却是行为不端。两年前我经过江州时,这个李汨受李耳的差遣,偷了我一个重要的物件。”

听到这里,我心想:方才我说他是神偷,并没有错啊。

何无忌接着说:“因那物件极为重要,险些坏了我大事。虽然李家后来专程差李汨赴广陵将物件还给了我,但是此人却出言不逊,令我大失颜面。当时就想一杀了之,哪知被他逃掉了。如今落到我手中,岂不是上天有眼。”

何无忌说完,冲我挤了挤眼。

我顿时明白了何无忌的用意,俯下身对还在磕头的李汨道:“李汨,你当是想活罢?”

“自然是想活,求将军救命。”

“想要我救命倒也容易得很。该说的尽管说来罢。”

“我说,我说。”

原来这李汨其实并不擅偷,但因为他身形比常人快一些,所以取人东西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此外,他还有一项飞檐走壁的绝技。正因为如此,他和他兄弟李旭才能混进寨中来。

本来他们的使命是到寨里来暗杀我。可是那兄弟俩根本就没有那个胆。于是只好差他们来侦察寨中防守的情况,顺便从我这里取走一些战报、*。

他们埋伏在寨中好些天才敢下手。知道我通常晚上在宅里,白天出去巡城。他们不敢在晚上动手,反倒在白天趁我不在时才出手。

若只是李汨一个人来偷*,也许还能得手。事情坏在他那个兄弟身上。他在梁上趴不住,险些掉下来,于是惊动了我的亲兵。等李汨将要被亲兵抓住时,李旭把之前做好手脚的屋顶扯塌了。两兄弟本希望一同逃掉,结果李旭逃了,李汨被抓。

我这时忽然想起有一天晚上从县府回宅的路上,似乎觉得眼前有个黑影一晃就过去了。身形之快,根本就不像是个人。如今想来,那人不是李汨又是谁?

李汨说完,连连磕头说:“实情便是如此,请将军饶我兄弟二人性命。我兄弟必当肝脑涂地。”

何无忌说:“切勿饶他。这兄弟二人极其狡诈。”

李汨往前爬了两步说:“刘将军,当日您杀了我主人。我兄弟二人的确对将军恨之入骨。但是您割了他的头颅之后,又抛还给我们,以令我二人能尽全忠,将军实乃我等大恩人。”

何无忌听到这里,倒是点点头。

李汨接着说:“况且这几日亲眼见到将军所做所作,确实是一位好人。不仅善待士卒,也善待百姓。您杀我主人,乃是不得已。战场上你来我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况且我主人已先杀了贵军一位幢主。如今我等早已不恨您了。我兄弟二人愿追随将军,侍奉左右。”

虽然最初见到这个矮子时我的火气非常大,但是此时气早就消了。听李汨说了要追随我的意思,我用眼光征询了一下何无忌。何无忌点点头。

于是,我对李汨说:“你兄弟眼下在何处?”

“放心得下的话,请派两位亲兵跟我去把他寻来。”

我冲两个亲兵点点头,他们把李汨手上的绳索解下来,但是脚上的强索却没有解。李汨知道他们怕自己再用逃掉。只好无奈地跟着两个亲兵挪着碎步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