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的军队在战斗结束后随同我们一起进驻小溪寨内。寨内虽然拥挤,但这支军队只是临时驻扎。我们辟了一处朝阳的山坡,又找了个富户腾出一个院落给刘牢之住。

晚餐前,我陪刘牢之在寨内四处走了走,而后又登上了寨墙。

望着河对岸那片被烧焦的平原,刘牢之对我说:“德舆。自攻破会稽以来,唯有今日这一战才真正解了南方之忧。虽知句章守城艰辛,可上虞、海盐、沪渎等处亦是如此。孙恩仗着人多,四处骚扰,令我等应接不暇。幸得你将姚盛等人困在此处,才解了四处的压力。也幸得今日一战败敌,令孙恩一时间难以重整旗鼓。”

“孙恩人多势众,倘若并未在句章大举集结,要剿除他恐怕并非易事。”

何无忌说:“将军与司马同心协力,这一仗打得十分默契。”

刘牢之点头对何无忌说:“所以一再令你、敬宣、雅之等人向司马多学习。方才你也见到司马画的地图了。你倒还稍好,敬宣、雅之就难以做到像司马这般整体盘算、周全筹划。”

我说:“这些盘算、筹划,也不乏无忌之功。”

刘牢之说:“那就好。”

刘牢之又把各处防务看了一遍,对我们说:“今晚且在寨中歇一夜,我明日一早就带军返回上虞。”

“哦?这么快就回?”

“嗯。我久在上虞,都不知会稽、吴、京口等地积了多少杂事。趁着贼兵未来,会稽的城防也需加强,兵力还需重新布置。”

“的确如此。”

“夜里的事已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我们这就去罢。”

当夜最重要的一件事,自然是在平台上举行的庆功宴。

我们一行人到达平台时,只见三、四十张桌子将平台排得满满的。平台四周的树上挂满了各色的灯与彩色的布。不知道的,倒以为这里正在筹备上元灯节。周围的军民正在忙碌,许多军官和百姓或蹲或立地聚在平台下闲谈着。

庆功宴进行得十分热闹。

酒过三巡之后,我命人将那个始终冲在前面的军官唤来。

那军官走到我们席前,冲我和刘牢之、何无忌等人敬了个军礼。

我举手回了礼,说:“免礼,小兄弟,你是叫季高吧?”

“正是。末将姓孙名处,字季高。”

“季高,你是那里人?”

“会稽。”

“你惯使甚兵刃?”

“枪。”

“昨夜袭营,我见一个人始终冲在最前面。倘若未看错的话,应该是你吧。”

“如果刘司马看到的人是我的话,那人就的确是我。”

他这话说得我一愣。我以为他还会像谈话之初那样干脆地说“是我”。

“不错。你现居何职?”

“什长。”

我转过身,对刘牢之解释道:“这位小兄弟在昨夜的战斗中始终冲锋于前。杀敌十数人,可谓猛矣。”

刘牢之笑着点点头。

我又亮声对众人说:“孙处孙季高,在昨夜一战中勇猛杀敌,实为大功一件。不过,他更大的功劳还不止于此。战前,他曾建议我采用火攻战术。这一战术与我、与刘牢之将军的战术不谋而合。

“季高有勇有谋,能当大任。在此,特以句章守将身份,任命其为左营主将。同时也将在呈给道坚将军的战报中为他请功。请各位举杯,一同向他祝贺!”

孙季高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酒,看到大家都端起酒杯起立望着他。他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举起杯一饮而尽。

孙季高正要退下。刘牢之突然叫住了他:“季高!”

孙季高见是刘牢之叫他,忙答道:“末将听令!”

刘牢之抓起桌上的酒壶离席走到孙季高的面前对他说:“季高,我刘牢之欣赏你这样的勇将,特敬上一杯。”

孙季高忙跪下,连声说:“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刘牢之把两只酒盏倒满酒,和孙季高两人把酒饮尽了。

刘牢之把孙季高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对众人说:“诸位将士、诸位兄弟,还有这边几席的句章父老们。诸位辛苦了!诸位受苦了!我先以会稽郡主将身份,敬诸位一杯。”

这一杯饮过之后,刘牢之又说:“句章虽为防御堡垒,然而军备之不足为诸位所亲见。句章城内人数、户数众多,然而能入军者并不多。数百守卒将城池守了月余,其艰辛自不必言、军民所受之苦也不必言。

“有一个实情我和德舆司马未曾向众人提起过,想绝大多数人并不知晓。进攻句章的贼兵,其实并非诸位所看到的那数千人。而是有三万之多。”

“三万?”我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

刘牢之笑笑,说:“是的。三万!句章失守,确乃不幸之事。可是又有哪一位守将、哪一支守军能将一座小小县城守那么久?若是此前,我定然不信这是人力所为。然而经过昨夜一战,经过今天登寨巡视,我终于信了。这确实并非得自天力,而是得自人力。

“句章百姓忍辱负重、支持守军;句章守兵果敢有为、英勇擅战;句章守将,审识有度,乃大将之才。有如此之民、如此之军、如此之将,即便孙恩派千军万马,亦不足为惧。诚然,句章失守之后,守将、守兵和百姓都遭受了磨难,但我刘牢之一定要上表朝廷,为各位洗清不白之冤。”

听到这里,许多人脸露欣慰之色。

“诸位将士,诸位父老!我等再饮一杯庆祝大捷!”

随后,百姓们和前些日子流落到小溪的难民们也推举出几位到各个席上敬了酒。

人们压抑了许久的快乐情绪在这一夜尽情释放。当夜尽欢。

庆功宴将近三更才结束。回屋休息前,我还不忘带着几名亲兵到寨墙上去巡视了一番。

回到我住的宅院时,才发现那里并不平静。刘钟因为昨夜作战英勇而被当作了英雄,在席中被人敬了不少酒。被亲兵架回来后,这个还算沉稳的人竟发起酒疯来,几个人都制服不了他。

我让两个亲兵好好看着他,摇摇头笑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脱了衣服准备吹蜡烛睡觉时,发现*下压着一张红色的笺。我抽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六个字:“恭祝将军大捷”

字写得大方而娟秀,正是我几个月前所熟悉的字体。

子过:苋尔痴情,寄奴纠结。不知之后如何发展?

逍虎:寄奴如果未婚,发展就比较顺畅了。既然已婚,那确实是需要纠结一番。古人异性间的交往又不同于现代人。

子过:确实。现代人总爱号称“宅男”,可红颜好友遍地皆是。古人没有微博,没有“非死不可”,上哪里去交红颜知己,更没有那么多青梅竹马、后花园相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