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一阵子为了摆脱她的纠缠,还把手机号码给换了。我想只要她找不到我,这样我们就可以彻底了断关系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千里迢迢地找到华安电缆厂!只怪我当初追求她时,一时冲动昏了头,给了她一张我的名片,而名片上有我们厂的电话和地址。“唉!你说这叫什么事?现在搞得家里、厂里、左右邻居、亲戚朋友都知道这件事,好在我爸在武汉租的房子她不知道,否则——唉!我当初真是热晕了头了!“嘿嘿,现在在华安电缆厂和老家那一块,恐怕也就只有你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才不知道这件事了。“我现在想给她几万块钱,作为分手费,可她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说我该怎么办?哥们,你可要帮我出出主意啊?唉!不跟你说这个了,说了也是白说,你不懂——我们明天一起到宁陵市去散散心吧。”我像是在听天书,云里雾里的,只能是偶尔附和着说声“是”,或者偶尔拍拍小马屁,除此之外,我便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说了。这样的事,我没有经历过,不能纸上谈兵,不能凭空捏造,所以我不知道怎么给他出主意,帮他解套。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样的问题也只有靠他自己来解决了。我觉得李思远有些变了,变得不像我头脑中的他了,或者说我以前根本就没有真正地看明白过他,但我又说不清他在哪些地方有了哪些变化。他变得越来越帅气,也越来越有钱,这是我能看得见的变化,但是看不见的东西,是装在他的心里,我不能钻进他的肚子里,自然也就不能知道他内心里真正的想法,尽管我们曾经在一起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第二天,我们住进了宁陵国际大酒店,这是宁陵市最好的宾馆。这天是星期三。“既然我们现在来到了宁陵市,你总不能不介绍那个让你爱得如痴如醉的女孩子给我认识一下吧?呵呵,弟媳妇迟早是要让我见的,你说是不是?”李思远说,“你去跟她说,我要请她吃饭。”李思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明媚应该已经放学了。我打了个电话(她家电话刚安装不久)到明媚家里,她刚好回到家。十几分钟后,我坐出租车把明媚接到了宾馆里。“这是明媚!”我向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的李思远说,然后又得意洋洋地指着我这个漂亮朋友对明媚说道:“他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万人迷,现在又刚刚加入到百万富翁行列的年轻才俊——李思远!”李思远很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望着明媚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我经常听司马南提起你的芳名啊。”明媚的小手轻轻地跟李思远的大手握了一下,然后也微笑着对李思远说:“我也常听他说起你的大名。”后来的两天大出我意料,我在宁陵市几乎成了个多余的人,虽然星期六眼看着便要到了,但我还是决定回家。李思远说他有事要在宁陵市再多待几天,并且他不忘对我说,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哈尔滨。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家,反正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得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似的。而回家后,更是不分白天黑夜地不眠不休,脑子整天处在一种极其混乱的状况之中,任我怎样努力地改变这种状况也是枉然。几天后,我和李思远一起去了哈尔滨。他要住高级宾馆,说不在乎这几个钱;我说没必要住那么好,能省就省吧;他说你舍不得那个钱,那就全由我出吧;我说不行,费用一切公摊,我不会多用你一分钱的,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结果,他不得不同意我们住进了一间便宜一点的宾馆。住下后,我们便去电厂办事。所谓办事,也就是跟领导寒喧几句,热情地说上几句废话,拍拍领导的马屁,然后便完成此行的任务,回到宾馆,等待领导何时有空,请他吃饭找小姐送票子,直到把他给彻底征服掉。如果进展一切顺利的话,那我们就只等数钞票了。但不巧的是,这几天此高级领导被像我们这样的人给团团围住,每天穷于应酬,分身乏术,所以我们的日程被一推再推。可见这年头,当领导也实在不易,就是有如孙悟空的三头六臂,也很难面对如此众多的进贡者。国家每年大抓特抓的那几个所谓的贪污犯,也是他们命薄,正好撞在枪口下。在我们眼里,这些人只不过是我们国家冰山之一角,更何况后来者还在汹涌如涛涛黄河水正持续不断地顶替先辈们留下的空缺呢。杀一儆百的效果没有起到,反倒是为后来者扫清了前面的障碍物,真不知是国之大幸还是国之大悲!我们这些贪污犯的帮凶们终日没事可干,只好在宾馆里守着电视,打发无声的青春。我这些天里烦闷不已,终日心神不宁,神情恍惚,看着电视发呆。李思远倒是忙得不亦乐乎,主要是那部手机,就跟114查号台似的响个不停。当然他并不总是像那接线小姐般地温柔多情,就看是谁打来的了。如果他接了电话没说几句话,便开始大声地朝手机话筒吼,那肯定是广州那个痴情的小姑娘打来的了;如果他接到那个电话后,声音温柔得跟妈妈对自己的小宝宝说话,脸上的笑容像春日阳光一样温暖,那这个人肯定是——我根本都不敢去想这两个字,我怕我一想到这两个字,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觉得我很没用!李思远在打电话的时候,时间不是以分秒来计算,而是以小时为单位,而且几乎天天如此。在一旁不幸要当听众的我,却又无处可逃,每天在这种甜言蜜语的浇灌下,受尽折磨。有一天下午,在他正对着电话诉说衷肠的时候,我不得已跑出了宾馆。再不走开,我感到自己真的会崩溃,真的会发疯。十二月的哈尔滨,几乎每天都是飘着鹅毛大雪,满天的飞雪在空中跳舞,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像是在发泄和倾诉着什么不满似的。我穿着单薄的西服在茫茫无边的白雪中疯狂地追赶着纷飞的雪花,脚上的皮鞋踩在深达半尺的积雪上,发出“咕哧,咕哧”的声音,好似杨白劳的哀号声,跟这个洁白美好的世界很不和谐。几分钟或者是几十分钟后,我的衣服上便积满了厚厚的白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喜欢白雪,真的,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茫茫雪海,那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是多么地美丽,壮观!我跑不动了,我躺倒在雪地上,我仰望着天空,任雪花在我的脸上轻舞飘落,任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将我覆盖,将我埋藏!我觉得好爽!尽管我的手好冷,尽管我的脚我好冷,尽管我的身体好冷,尽管我的心好冷“喂?喂?你快说话啊?司马南!你在干嘛呢?你怎么不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睡着了,在雪地上,不知道这儿是哪里,手机铃声不停地响着,不停地响着,直到我用自己几乎已经被冻僵了的手指,艰难地按下应答键,我听到了这一连串快得就跟闪电一样的问话,震得我的耳朵“嗡嗡”地作响。我努力地张开那张近乎僵硬的嘴巴,像习武之人一样地气沉丹田,然后吐气,再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对着手机话筒说:“我躺在雪地上看雪花呢!呵呵,哈尔滨的雪花真美啊!你想不想也来看一看?”“你是猪啊?你躺雪地上看什么雪花啊?你想冻死啊?你快起来,给我快起来——”这声音一开始好大,后来就好像力气用尽了,慢慢地变小,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在哭泣了,“我想你呢,你到上海来看我吧!”“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啊?嘿嘿!不跟你胡扯了,电话费不要钱怎么的?我要泡美妹去了!拜拜!”说完我就挂断了,没等那边再说话。这一通对话像是某种能量,居然让我几乎快冻僵的身体又暖和了许多。我慢慢地爬了起来,我要去找网吧上网。我第一次到网吧,还是上一次在宁陵市时,明媚带我去的。刚想到这个,我便感到浑身莫名地伤感和惆怅!我不能流泪,我不能!我坚决要忍住,是的,我可以流血,但不可以让眼泪挂在我的脸上,哪怕它已经在心里流成江河!我在网上同时和几十个哈尔滨的女孩子聊天,跟每一个网友都发去同样的信息:“我很无聊!你晚上可以陪我出去玩玩吗?我请客!”遍地撒网,总是会有一条鱼,哪怕是一条很小的鱼上钩。姜子牙都能愿者上钩,凭什么我就钓不着?更何况现在这鱼儿多得都跟黄河泛滥似的呢。这不,有鱼儿上钩了,还稍带着附送一个:“好啊!我们两个哦!”等我回到宾馆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很大很大的一步。李思远一见我回来,劈头就问:“你到哪儿去了?”“泡美妹去了。”“泡着了么?”“有两个答应晚上出来。”“那也带上我吧?”都说东北出美女。一点不错啊,这两个女孩子长得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还都是十六七岁的在校学生。我们到位于中央大街的肯德基吃快餐,然后去了旁边不远的一家迪厅里蹦迪。这两张稚嫩的小脸在迪厅的灯光下闪烁,像一块块破碎的玻璃反射着光芒,让人眼花缭乱。我跟着他们在梦幻般的舞池里,将自己的身体疯狂地摇摆,然而我的大脑,却怎么也不能跟着这节奏一起发狂,它依然那么清醒,那么讨人嫌恨。舞池里人很多,不一会我们便四散开来,等我内急匆匆地赶到厕所时,却意外(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地发现李思远和其中的一个女学生,正躲在厕所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互相疯狂地在咬着彼此的嘴巴,这动作之热烈,比一对正热恋中的年轻男女,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思远的一只手正放在女孩子的内库里,神游不止。这个修长可爱的女生,也正慌乱地解着李思远的皮裤带。可能是他的皮带系得太紧,亦或是她神经太过于亢奋,太过于紧张,她手忙脚乱地就是解不开,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焦急不已。我匆忙地走开,不敢再看下去,怕自己也控制不住。第二天晚上,这个女孩子打电话到我们的房间里,找李思远。要他和我(主要是他,我只是稍带着提一下而已,我不能自作多情)晚上再一道出去玩。李思远对她说,他今天晚上有公事,不能再出去了,改天吧。我这个现在俨然已成了附赠品的配角,自然更没有要去的道理。几分钟后,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或者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话,电话的那一头突然地传来了莫明其妙的啜泣声,慢慢地便演化成像孟姜女一样地哭声不断!连躺在另一张**的我,都听得分明,感到十分厌烦。李思远用他那极富磁性的嗓音,极其耐心地劝慰着,安抚着电话另一头的小女生。电话中的哭泣声,终于慢慢地渐行渐远,继而止息,紧随其后,便传来一阵阵“咯咯咯”的笑声,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无邪。刚才她还是倾盆大雨,现在便又阳光灿烂,女孩子的变幻莫测,由此可见一般!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电话终于挂断,李思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口气能将这个打电话的小女生吹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去,然后感叹道:“真是烦人啊!”请您不要为这个女孩子的行为感到奇怪,感到莫名惊诧。爱情就是这样说来就来,毫无道理,毫无踪迹可寻。即使他们之间的爱情,还在遥远的撒哈拉沙漠中漂泊不定,但他们之间的**,已经先行一步,早早地结合到一起。真的,您也有可能会遇上这种情况,如果您也恰好长得跟李思远一样地令人过目不忘的话!当然,倘若您很幸运地长成我这种模样,就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不要以为爱情和性只会嫌贫爱富,它们同时都还有一颗爱美之心呢!当新一天的晨钟敲响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进入到梦乡里。自从宁陵市回来以后,我每天都是如此。“铃铃铃”,一阵刺耳的手机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很气愤地朝手机嚷道:“谁啊?”“是我!”从遥远的上海传来,很温柔,我都怀疑是不是香儿打来的电话,但事实上就是她,她的声音我没有理由听不出来。她说:“你快来看我吧?我都快郁闷死了!求你了,就求你这一回,好吗?”我知道香儿为什么要打这样的电话给我。我还没有笨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我很感激她。香儿肯定是一切都知道了,要知道她和明媚是多么好的关系啊!就如同我跟马后勇、李思远、陈小诺——唉!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不会改变的呢?!香儿还在继续说:“下午从哈尔滨到上海有一班飞机,你晚上七点之前务必赶到我这里,不然你就等着收尸吧!我说到做到!”说音刚落,她便挂断了电话,不让我有丝毫反应的机会。我愣在被窝里。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能感觉得到。很多天以来,我一直都强忍着没有让它来到这个人世间,我怕它承受不住这世间冷暖不定的打击,过早地干涸!我知道自己眼里流出来的泪水,不是为了那个我曾经心爱的女孩,而是为了这个我从来就没有爱过的姑娘。香儿曾经在她就读的那所中学里,被许多男生私底下评为校花,追她的男孩子多到用扫帚扫也扫不清!就是我的好朋友马后勇,怎么说也长得比我中看百倍!这个还只有十八岁的妙龄少女,为什么要偏偏对我这样好呢?我又有哪点值得她对我如此好呢?我这个三等残废我这个丑陋的癞蛤蟆又可以拿出什么去承受她的好?!我感觉自己短小的五尺之躯,一时间变得好沉重,像背负了千斤的老者,寸步难行。我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比面对明媚和李思远更要困难百倍!在这样的重负之下,我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跨掉。但我现在别无选择。我对已经醒了的李思远说:“我下午要到上海有点事,先走了。”“是去见女孩子吧?”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笑得很暧昧。我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当我按照香儿所说的地址和门牌号码敲开她的房门时,她像迎接什么重要贵宾一样,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笑得好灿烂,好美丽。真的,我一直都觉得她很漂亮,但从来没像这一次这样觉得她美得有点夸张,美得让我很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