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义皇宫的一场大火好像是一个信号,大汉打着替天行道的牌子,随之加入到了入侵太康的队伍里来,带领着太康皇朝一些想要造反的城主,来势汹汹地逼近了昭义,而凉国也在同一时间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太康皇朝的基业开始摇晃不定。

等到局势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了,东州的一半儿落入了大汉的手中,而西州,周俊毅凭着自己的坚守,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还是让凉国寸功未取,几番周折的三国重新订立了一个盟约,暂时休整。

这时,山上的气候也一天天冷下来,秋叶飘零,子瑜也得到了放风的机会,经过他持之以恒的卖乖讨好,应无暇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带他出去走走,去哪里就不是子瑜可以决定的了。

眼睛被黑纱蒙着,子瑜如同小孩儿一样被应无暇抱着走,他只能够感觉到似乎是下山的地势,山下有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子瑜被送入了车中,车子是专门制作过的,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也不怕子瑜看到什么。

没有多带人,除了一个车夫,车中就只有子瑜和应无暇两个人,可以说是换了一个牢笼吧!子瑜这样想着,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至少这是为了保密,不让自己知道路途,到了地方之后,应该就不会如此了。

应无暇还真是把一切都想.到了,马车中部有一个板子可以拉起来,这样的一个空位足可以让子瑜跟坐火车一样不下车解决生理问题。一路走下来,子瑜倒也觉得蛮方便的,就是颠簸了些。

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月,直到子.瑜再也忍受不了马车的颠簸时,应无暇才跟他说到地方了:楚国的连山城。

连山城因临着连山而得名,其.实,这个“连”应该是“莲花”的“莲”,因为连山呈莲花形分布,中间的谷中又有一片莲叶田田,但流传下来的时候以音传音,就成了连山,连同山下的那座城也成了连山城。

曾经有人过来考究过,却因为当地人的执拗而不.了了之,此事一时被流传甚广,连山也因此出名了,至少子瑜也曾经在南平听说过连山的事情,算是以传说的形式听说的,因为那个考究的人专门编了一个风月故事,引得无数小丫鬟沉醉于仙女和猎户的恋情当中。

连山旁有泽水经过,算得上是风土宝地,但泽水的.西面就是泽滩,所以连带着那水也变得很危险,总有些不注意的孩子因为玩儿水误入泽滩,陷在其中死掉,那一片泽滩到了晚间就会有阴冷而幽蓝的鬼火如莲花一般绽放,被人称为“鬼花”,避之不及。

还有传说,晚间莫要到泽水去,若是看到鬼花绽.放要及时的叩拜,还要念叨一段神神叨叨的词来求得鬼魂莫要索命。

应无暇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种说法,讲给子瑜,听得子瑜笑得打跌,不过就是磷火罢了,还值当如此,迷信啊迷信,害人不浅!

“找一艘船,咱们晚上去看‘鬼花’吧!”挽着应无暇的手臂撒娇,子瑜在现代还真是没有见过一片磷火盛放的场景,想来,应该跟烟花一样好看吧!他重生这么久了,还真是有些想念烟花齐放的美景了。

“好啊!”应无暇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下来,那些鬼神之说他是从来不信的,笑话,一个杀手要是害怕有鬼神,岂不是一个人都不敢杀了?!

入夜,蒙好了头纱,子瑜才敢跟着应无暇出来,楚国的奴隶制太深入人心了,像他这种长得好看的,如果身上没有专属某人的记号,很容易就会被黑贩子当做无主的奴隶捉了,然后贩卖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蒙上头纱,也表明自己名草有主的身份。

头纱有五层,轻薄的纱单单一层是无法遮掩容貌的,便是五层,也禁不住在阳光下看,多少还是能够看出容貌若何,在眼睛和鼻子嘴巴的位置,头纱都留有余地,美观而透气,乍看如同披着盖头的新娘,很囧,非常窘。好在这里的新娘从来没有红盖头的说法。

勤勤恳恳的车夫这时候又成了船夫,带着个斗笠等候在岸上,看到应无暇过来,才低头让开两步,让他们上船,船很小,也就是一叶扁舟的程度,好在泽水也并不是很宽,不会有被淹没的感觉。

船舱里已经铺好了被褥之类的东西,似乎是让人过夜的样子,子瑜上了船就摘了头纱,呼吸着水汽充沛的湿润空气,心神为之一振,坐在船头,向着泽滩的方向看去。

应无暇也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搂着他,防止他掉入水中,一只手顺势捉住了他的右手,帮他暖着。

子瑜假装不知道他的好意,专注地看着对面的泽滩,一朵幽蓝色的花火突然窜出,好像是长在无形的枝蔓上,摇摇晃晃,似乎被风所吹拂,然后,又一朵冒了出来… …

“看啊,看啊,真的是磷火啊!”子瑜兴奋地反身搂着应无暇的腰身喊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大小不一的花火陆续绽放出来,飘摇着,摇曳生辉,好似彼岸花的所在,长在那九幽深邃之地,充当黄泉路的指引者。

“磷火是什么?”应无暇不解,问道。

“磷火就是他们说的鬼花,其实也就是人或者动物死了之后产生的东西,具体的过程我不知道,反正,要是在埋死人的坟地也能够看到,好像又叫做鬼火,幽蓝色总是容易让人想到一些鬼怪之类的东西,所以才有这种叫法吧,但其实它产生的原因只是因为它是磷,白磷红磷我忘了,反正就是很容易燃烧就是了。”

子瑜啰里啰唆地说着,什么也没有说清楚,他的那点儿化学知识已经还给老师了,能够记得是磷就不错了。

应无暇也只是听个热闹,他很久没有见过子瑜高兴的样子了,看来,带他出来一趟还是很对的,比起前些日子子瑜因为害怕而刻意做出的乖巧,应无暇觉得他更喜欢现在的子瑜,看着更加真实有生机。

“哇,好漂亮啊!比烟花好看多了!”子瑜惊叹着,他无法说明那是怎样的一种好看,烟花大概不能这么持久吧,瞬间绽放瞬间消散,大同小异的颜色,还有就是一圈的样子,勉强是如同大花吧!

那些人造的东西又哪里有自然界的景色更为壮观,只怕流星雨都比烟花更好看一些,看的时候还会在感慨那些陨落的星辰是不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眼前这一场盛放的磷火也是壮观的,千万里的泽滩一眼望不到边际,朵朵幽蓝交叠着,绽放着,一朵未灭,一朵又起,有飘摇得高的,有低的,起伏错综,看上去是满眼的震撼,无法用语言来叙述。

本来还在赏“花”的子瑜突然想到也许每一朵磷火代表的就是一个人的死亡,那么,这一片地方下面到底埋了多少人啊?!摸摸胳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风太大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子瑜往应无暇的怀中缩了缩,他的身上总是火热的,很有些暖炉的作用。

“就在这里歇了吧!”应无暇未曾回眸,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观,一时看得收不了眼,拥着子瑜,又看了一会儿,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低头一看,竟已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着,微有卷翘,脸上映着水光,似幻亦真。

轻轻在他的额上印上一吻,想都没有想顺势就抱起了他,一手托背,一手从腿弯下经过,若是子瑜醒着,定然会感慨这样标准的“公主抱”。

船舱内的被褥是特意多铺了几层的,隔绝了身下的凉意,轻轻放下,调整了他的睡姿,给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应无暇的唇角不经意地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似笑非笑。

“门主,你喜欢他吗?”船夫有着一张满是疤痕的脸,纵横交错的不止是刀剑伤痕,还有烧伤,那一双眼睛在疤面上显得格外锐利,一如他的语言总是那么直接。

应无暇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眼眸中的清冷比夜色更凉,“无颜,他不过是对我有用罢了,也值得你起了杀意?”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无颜淡淡一语,也不知是不是看破了什么,却把目光转向了一边儿。

“无颜,你多心了,他离开我只有死路一条,而我死了,他也不能活着,这样的话,你可能够放心?”应无暇也不管他答还是不答,又继续说着,“莫伊虽然死了,可是我听说他跟苏君有过联系,若是真的,那么苏君很可能会到太安山或是釜山找寻爱子,咱们还是避一避的好,至于默者,哦不,子谦,我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苏君的另一个儿子,还与子瑜是孪生兄弟,说起来,子瑜还真是可怜,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

手指顺着子瑜的脸庞摸下去,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子瑜动了动嘴唇,水润的唇瓣蹭过了应无暇的手心,转了头,偏向一边儿睡了。

“世上何人不可怜?”无颜冷冷地说了一句,看也不看这二人,径自在船头坐了守夜。

应无暇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低低地笑了起来,说:“无颜这话说得真对,世上何人不可怜啊… …”

对岸的幽蓝色“花朵”还在盛放着,竟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耀眼夺目,一朵一朵不知是何人埋骨于此,又不知道是因何埋骨于此,被杀,被害,被亲人出卖,被朋友背叛?谁又比谁更应该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