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的夏天很热闹,因为捕捉白鱼也是在这个时候,之前会为了准备而热闹,之后会为了食用而热闹,光是分配那些鱼也是一场热闹到不行的事情,元容人总有办法把每一天都过得很热闹。

进入夏天的第一天,长老们就宣布新年的到来,然后就是安排捕鱼的时间,各大家族都会派出最能干的人先武斗一番,选出十个好手来捕鱼,银丝网也会分配给这些好手,哪个家族的人多,分到的白鱼也就多一些。

这场盛事不止是年轻的小伙子们喜欢,也有姑娘家喜欢,选在那天择夫的也是大有人在,赢了的人高兴起来抱起的姑娘就会成为他的夫人,而其后的则为小妾,这种荣誉让很多女孩子都趋之若鹜,因为正常的情况下,麻雀变凤凰没有这么容易,还有家世等的考量,而此时,则是全然不顾。

女孩子们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跳着元容特有的“拉花舞”来显示自己的美丽身姿,脚裸上的银色铃铛就是一曲夏天的乐,让少年们都激动莫名。

不可能没有死伤,死亡的人也会得到厚赏,因为他也给族里带来了光荣,因此会荣耀非常,而活着的,则会在当天夜里举行大婚,用不着三媒六聘的繁琐,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就什么都可以了,很少有不愿意的情况,如果女方不愿意那也不作数,在这个夏天。 是属于男人和勇士的,他们地话比天大。

虽然解释清楚了误会,苏木青却也不许子瑜久待,好说歹说才算同意让他待完夏天再走,发现机会不可再来了,子瑜才真正重视起这个捕捉白鱼的节日,好好地看了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走了的关系,子瑜总觉得那白鱼比往年的都好吃。 特别美味。

苏木青对于两年多的事情缄口不言,脸上却明显晒黑了很多,显得更酷了一些,再加上以前的冷,现在的苏木青,就两个字——冷酷。

元容没有什么折柳相送地说法,柳远却还是接连送了很远。 一直送到原水边儿上才回转,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柳远赠给子瑜一串珍珠手链很是让子瑜黑线,他是不是顺手把送哪个女孩儿地拿给我了,怎么这么古怪?却也不好拒绝,戴在了左手腕上。

子瑜送给柳远的则是一根璎珞,他编了好久,用上了编中国结的方法。 很是独特,刚好让柳远系在鞭子上面,鞭子缠在腰上时,那璎珞就如同佩饰,丝毫不掉份儿。

“记得以后有空了找我玩儿!”柳远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生别离,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 眼圈儿就有些红,心里也有些发酸。

“嗯,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一定来找阿远哥哥来玩儿!”子瑜说的很没有诚意,这么远的距离,跑一趟不是闹着玩儿的,几个月的工夫,坐车都累死了,又没有飞机火车,旅游就是受罪。

“你别骗我了。 你那么懒。 才不会巴巴地跑来哪!”柳远一语说中子瑜心中所想,不等子瑜脸红。 又继续说,“算了,还是我去看你吧,怎么说我也有功夫不是,你看我对你多好!”

“嗯嗯嗯,阿远哥哥对我可好了!”子瑜笑眯眯地,眼睛跟小月牙一样弯弯的,像是偷了腥的狐狸,很是可爱。

“好了,走吧!等我五年,处理好这边儿的事情,我就去找你玩儿!”柳远还没有做够家主的位置,他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大干一场,所以离不开,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怅然,却还是努力扬起了笑脸。

子瑜见了柳远的样子,也有些感动,点点头应道:“好,我一定等你!”

苏木青不耐烦这两个小家伙离愁别绪地絮叨,拽了子瑜就要上船,十岁的子瑜个子不算太高,却也是小小少年了,想要像以前一样抱着就有些奇怪,而且累人了。 不知道怎么,苏木青很不喜欢这种变化,总觉得别扭,怎么一下子变大了呢?

柳远张了张嘴,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要说地,可是这时候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看着子瑜一步一回头地跟苏木青上了大船,喊了起来:“子瑜,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这句话喊完了,柳远却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又不是女孩子,我这么念叨他多不好,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要扭扭捏捏的,走了就走了,反正以后还会见的!对,以后还会见的!回身上马,掉转了马头加了两鞭,迅速离开了充满离愁别绪的水边儿。

子瑜站在船上,看着柳远远去的背影,lou出了一个大大地笑脸,用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我一定会记得你的,我们还有很多帐没有算完哪!”

转过脸来的子瑜仰着头看着苏木青,说道:“爹爹,现在可以告诉我,咱们去哪里了吧!”

“去该去的地方,子瑜不是最喜欢以前的生活吗?我们就去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苏木青的话平平淡淡,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从这平静普通的语言中听出什么,可是子瑜听了,心中一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爹爹——”子瑜张口,想要问子谦怎么样了,找到还是没找到,在苏木青回来地时候就已经一目了然了,若是找到了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若是没有找到… …这么多年了,以后,还能够找到吗?或者是,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以前地点点滴滴刹那间流光飞影一般从眼前掠过,子谦,好像除了在苏木青的面前,自己从来没有真心诚意地叫过他一声“哥哥”吧!那个看着弱小,却总是能够领着自己地哥哥,真的就此不见了吗?

子谦失踪的时候,子瑜没有什么担心,因为他知道那是小孩子闹脾气,就如同青春期的叛逆一样,只要过去了就好了,了大不起就是个离家出走,而且,还因为自己被迫要去找他而有些不太情愿的怨怼之意,可是,如果真的... ...想到自此以后,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作为成长的参照物,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带着他走… …

原来,并不是不在乎不想念的,原来,并不是简单的离家出走,原来,并不是离开的雏鸟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原来,竟然是这么想念。

豆大的泪珠一下子冒了出来,一点儿缓冲过程都没有就从眼中流出,滑落脸颊,一颗颗打在衣襟上,伸手抹着,却怎么也抹不干,手里也是湿湿的一把泪水了。

苏木青看着幼子低头不语,还以为他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正想要再说些什么,一颗泪珠“啪”地打在他的手背上,而子瑜,已经不停地抹着眼泪了。

蹲下身,想要劝慰,可是看到那一张不满泪痕的小脸儿,看着他眼眸中淡淡的悲伤,苏木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一酸,仿佛看到了那个沉稳许多的小人儿也在暗暗地抹着眼泪,埋怨着他为什么不早些找到他。

是啊,为什么呢?如果再重视一些,如果… …那天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如果他不是这么谨小慎微,如果,哪怕是假装顺从一下他的想法,那么,是不是他就不会跑走,如果自己早些去找,那么,是不是就不会… …

悔恨,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胸中涨涨的,有些灼热,呼吸却被压制了,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很难过。

“子瑜,以后就跟爹爹一起,就咱们两个人一起过,好吗?”暗哑的声音好像是干涸的土地裂开了缝隙,很难听,很压抑。

子瑜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清脆地说着:“爹爹,我们不是两个人,还有子、哥哥哪,他会回来的,他只是出去玩儿,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咱们等着他,等着他回来好不好?”

声音有些颤,脸上却lou出了灿烂的笑容。 平静的目光中有着坚持,还有着一抹脆弱,即便是假的也要努力欺骗自己吗?

擅长揣测人心理的苏木青马上就发现了坚强背后的软弱是怎样不堪一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他不应该和他说这些的,子瑜,还是太小了,有些承受不起。

“好,我们等着他回来!”虚应了一句,苏木青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盘龙堡,栖霞楼,甚至还有许多小门派,这三年来他没有不尽力,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最后的希望愈发微薄,现在,还有一线吗?

“嗯,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 ”子瑜紧紧拉着苏木青的手,目光投注在远方的天际,那层层的白云翻卷之间,瞬息万变,谁又能知道子谦的命运会不会也如浮云一般多变幻呢?

他没死,只是在某一个地方迷失了回家的路,我会告诉他的,等到安定下来就告诉他,让他来找,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船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凝望着远方,似在遥望,似在沉思,似在等待那遥远的人儿快快归来。 静默化作缕缕清风,在两人身边缠绕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