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覃小贝睁开眼睛,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出现。不管穿金甲圣衣的,还是脚踏祥云的,或者撒腿跑步进来的,都没有一个出现。直面眼前,依旧是气势汹汹、恨不能扑过来将她撕成碎片的愤怒的庄民们。

孤独和绝望如冰冷的潮水,将覃小贝没顶淹没,彻骨的悲凉。

奇迹没有发生。认输吧,低头吧,不会有任何人从天下掉下来救你。

不!

覃小贝之所以是覃小贝,就是在于她永远不会低头,永远不会服输,永远不会绝望!她的基因中永远埋藏着天上小仙的乐观因子,她的血液里永远流躺着百世轮回的不屈血液。

既然kao不上男人,那就kao自己吧!既然kao不上别人,那就kao自己吧!既然kao不上老天,那就kao自己吧!

对,kao自己!这才是最值得、最.根本、且永远不会消失跑掉的最大依kao!

恐惧与惊慌超过了常人的忍受.值,覃小贝反而干脆不再把它当回事。最坏也就那个样子,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让它发生。冷静,冷静……

冷静的人还有木长老,他一直.眼睛不眨紧盯着覃小贝,防备着她做出任何疯狂行动。但是这位十六岁的女孩,在众口一辞、皆曰可杀的危境中,竟然没有精神崩溃,没有痛哭求饶,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连最初本能的颤抖也慢慢消失,这着实令他颇为惊异。

也许,凶手真的不是她。木长老脑子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马上便把它否定掉。大忠若jian,过纯即伪,妖孽心理和行径岂能以常人标准来测度。不管怎么说,铁证如山,任她巧舌如簧也抵赖不了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木长老低沉威严地问她。

说什么,说我冤枉啊、说有人陷害我、说我是无辜的,.有用吗?你信吗?

覃小贝望望木长老,再看看大家,努力调匀了呼.吸,尽量平静地说:“我知道丢失的孩子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

覃小贝声量不.大的话语象一场无形的飓风,瞬间扫过整个人群,使所有嘴巴都立时安静下来。

她说什么?丢失的孩子,张家的孩子和毛头,她知道在哪里,难道他们都还活着?

谷一虫闻听脸色一变,指着覃小贝骂:“妖言惑众,你根本不知道孩子在哪里!你在拖延时间!”

覃小贝笑笑问他:“你不是说我是凶手和妖孽么,那我怎会不知道把小孩子弄哪里了。”

谷一虫脸皮发紫,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说,孩子在哪里?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一位大妈颤着声问,人群又不安起来。

“我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至于怎么样,到那里便知道了。”覃小贝简单干脆地回答,回头对杜虎和木长老说:“我带路,你们跟着来,反正我也跑不了。”说完,扭身向树林走去。

“小心她耍花招!”谷一虫喊。

“把她绑起来,免得夜长梦多。”水长老表示支持。

木长老却缓缓点一下头,大伙看见马上轰隆隆地向前涌动。现在,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寻找孩子了。水长老、谷一虫只有无奈地跟上。

于是,覃小贝如一枚领路的箭头,孤独地走在最前面。几百号黑压压沉默的人,如接到讯号的蚁群,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起涌入青翠新鲜的树林。

覃小贝在赌。

赌命,赌运气,赌自己昨晚一夜的猜想和判断。如果她错了,只会刺激绝望的人们更加暴怒,自己的结局将更为悲惨。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不赌的结局同样的悲惨。

发牌吧,覃小贝对老天说。命运便将最后一张牌丢到她面前。是大是小,是花是点,片刻之后,底牌即将揭晓。

踩着软软的草地,覃小贝一步一步向树林中央走,大脑如一只急速旋转的陀螺,因为转的太快而接近静止。她必须也只有运用自己的智力,将自己拯救。

覃小贝把全庄能来的人们带到了树林中央,带到那棵曾遭雷击只剩半截粗干的老樟树下。迷信的婆婆开始跪在地上,向着土地龛和老樟树不住地磕头礼拜。

青葱平旷的草地,老树抽新枝的大樟树,黑压压沉寂的人群,一只受惊的布谷鸟掠枝飞过。

“妖女,孩子们在哪里?”杜虎望望四周,这块曾经搜过几遍的地方,依然不见的孩子的踪影,他强压着火气,不耐烦地喝问。

覃小贝站住,回转身对他说:“你说我是妖女,那我就需要做法,才能让孩子们出来。请借给我一把长刀。”

“一派胡言!你要刀做什么,还想砍人不成?”水长老厉声喝道。

覃小贝说:“有二位长老、二位寨主诸等高手在,小女子就是手里多了一把刀,也跟多一件玩具差不多。我必须借助一把刀,才能将孩子唤出来。要不然,我没办法。”

覃小贝说完,望着木长老。木长老捋须沉默,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给她把刀吧,她翻不了天的,我们要见孩子!”人群中有人捺不住喊,马上得到嗡嗡地响应。

杜虎望一眼木长老,木长老几乎察觉不到地颌一下首。杜虎便解下自己腰间扑刀,递给了覃小贝,同时对谷一虫使个眼色。两人分站在覃小贝左右,若发现情景有丝毫不对,便会立刻扑上将覃小贝制服。

覃小贝接过刀,根本没有想用它来砍人或者逃跑,那只会落实罪名,让自己死得更快。她低头看刀,扑刀连把有四尺多长,头尖锋锐背厚,握拿在手里沉甸甸有些过重,转一转刀身,刀面反射出白亮亮的日光。

覃小贝轻轻挥了挥,端着扑刀绕着大樟树徐步缓行,口中低声念念有词,好象在认真地诵咒念符。杜虎和谷一虫象两上保镖一样,亦步亦趋紧跟在后,却偏偏什么也听不清。

覃小贝当然不懂念什么符箓经咒,如果将她的声音放缓调大,便会听清是这样的词句:观音菩萨啊,保佑保佑吧,这次护我度过险关,我一定会到庙里,给您老人家上高香、添灯火、重塑丈八金身……

覃小贝转过三周之后,紧面大樟树站下,深吸一口气,向后提起刀,猛地使出全身力气,向色泽灰黄的大樟树干狠狠扎去!

成败在此一举。

身后人群一片惊呼,这丫头疯了,敢对树神动刀!天啊,快把她的刀夺下来吧。

杜虎一个箭步冲上,正要将刀从覃小贝手里抢下,覃小贝却已然松开了双手,向后倒退了几步,眼睛紧盯着留在树上的扑刀。

扑刀直直地横立在树干上,外面仅剩下刀把和一尺长的刀锋,也就是说,有近两尺长的刀身刺进了树身。

好大的神力!杜虎不由深吸一口气。就是他自己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刺进一棵大树一尺深!他不由的抬头望眼覃小贝,小丫头在他心目中,真的有点高深莫测起来。

站在后面的长老和众人也一起惊住,搞不明白覃小贝究竟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更加诡异无比的事情发生了!从扑刀cha进老树的紧密缝隙里,一股红色的**从大树内部顺着刀身汩汩渗了出来,暗红的汁液淌过雪亮的刀身,显得分别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怵然。

杜虎向前一步不由自主握住刀把,咬牙一使力将刀拨出,刀出的瞬间,一股鲜红冰凉的**从树干缝中激射出来,杜虎躲之不及被射了一脸,他匆忙用手擦摸,结果满脸花红,反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怕。

胆小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哭了出来,怕事的婆婆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给树神磕响头陪罪。

“不得了了,妖女把树神给杀了!”有人在惊叫。更多的人尚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

覃小贝刀扎树神,大樟树真的晃动起来!从最轻微的摇摆,到伴随着噼啪声响的大震动,好象整棵老树即要迈步走来,要找覃小贝算帐。

人群惊叫慌乱,有人撒腿往庄里逃跑。

覃小贝大叫声提醒:“大家小心,快把刀剑武器拿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尖扁丑陋的三角脑袋从几丈高的树顶上探了出来,两只眼睛如巨大褐黄的灯泡,张开的扁平赤红的嘴中,吐出左右狂摆的一尺多长的猩红舌信,紧跟着,整个暗褐色的庞大身体收缩着自树顶盘旋降下。

“蛇!极品大蟒蛇啊!”在乱成一片的庄民们中,茅大婶兴奋地拍手大叫:“大家小心!千万不要刺破它的胆!这么大的蛇胆,价值连城啊!”

现在人们才看清明白,从老树内爬出的,是一条数丈长人腰粗的超级大蟒蛇。遭雷击的老樟树内部早就腐朽成空,恰巧做了这条春天从庄外游进来的大蟒蛇的藏身之穴。适才覃小贝拿刀戳破外皱内朽的树表,正扎进大蟒蛇的柔软的腹部,使得正在消化酣睡的蟒蛇疼痛难忍,被激怒而窜了出来。

也迎来了它的末日。

杜虎、谷一虫领着带兵器的十几个寨兵,围着蟒蛇一边跑跳躲避,一边又扎又砍,带着铁耙和木棍的庄民也一起参与进来,吼着喊着围着,共同剿杀这个骇人丑陋的大家伙。

蟒蛇虽大虽猛,但终不是人类的对手,不一会儿,几丈长的身体上便被戳了几十个血淋淋的窟窿,但是犹在左突右冲,逼得人能近身,更不敢正面阻挡。有几个躲闪不及的庄民,被它的大尾巴扫晕在地。

木长老从一个寨兵手中要过一柄短刀,待狂怒的蟒蛇直直立起欲扑向杜虎之时,遽然将短刀甩出。如一道闪过的白电,短刀直直扎进蛇头一尺下方的位置,正是蟒蛇“七寸”心脏所在,蟒蛇狂暴地在空中翻一个身,扑嗵嗵仆倒地上,甩了甩了粗重的尾巴,终于死透一动不动了。

一直站在外围观望的覃小贝,长长舒了口气。

底牌正在慢慢揭开,她看到了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