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樟树早已枯空,所谓会动的“树精”,不过是藏居在树洞里的大蟒蛇而已。

覃小贝在昨夜被地上蛇蜕惊吓之后,才想到这一点。能吃掉羊和小孩的,不一定是狼和老虎,也可能是蟒蛇。昨天她第一次见到大樟树,贴在树干敲击耳语时,便听见了从老树内部发出的“悾悾”回音。再想到跛脚老汉月夜所看到的,巨大黑影与大树合一的事,覃小贝断定,十有八九,神树里面藏有长虫。

蟒蛇死了,惊吓和慌乱的人群又慢慢聚了过来。几乎没人见过如此大的蛇,连老头老太都啧啧称奇。最兴奋的还是茅大婶,已开始比比划划计划哪一段哪一块做什么药材了。

“孩子们在哪里?”木长老顿顿手里的拐杖,向覃小贝重问。

刚才木长老掷刀杀蛇,显lou的功夫令人惊佩,但他的脑子却实在象木头一样有些愚钝了。覃小贝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指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蟒蛇的身体。

木长老醒悟过来,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依然威严地下令:“拿刀,将大蛇的肚子剖开!”

杜虎向人寻块布,匆忙擦干净脸.的血迹,提刀走过去,如一个专业解剖大夫一样,将手里扑刀“噗”地一声cha入大蛇雪白的上腹,然后使力象扯拉链一样向下划去,锋利的扑刀乘风破浪将大蛇当场开堂。

胆小的人捂住眼睛,冲到前面.的小孩子吓的哭着跑出去,更多的人发出惊呼和开始呕吐。

大蛇中央鼓起的肚子里,赫然躺着一幅正在消化.的小孩的骸骨!眉眼不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妇人们发出尖叫。

有人叫喊:“这是张家的孩子,不是毛头!”从孩子的体.形个头和残存的衣物草鞋,可以分辨出这一点。

张家大嫂嚎着晕倒,被人抬了回去。

没有毛头。再大的蛇也不可能几天吞食两个小.孩,毛头在哪里?

许多人将目光重新盯上覃小贝。

覃小贝也不知.道。她只猜到,树洞里可能有蛇,大蛇可能吃人,但不知道没被大蛇吃掉的毛头在哪里。

“这就是你的杰作!是你把大蛇引到了山寨!”谷一虫跳到覃小贝面前,狠狠地说。

原本沉浸在悲愤和惨痛中的庄民们又炸了窝,重新将覃小贝围在了正中央,是啊,正是这个妖女来了,寨里才发生了这么多祸事。

谷一虫接着大声鼓动:“南京城里早有传闻,说开春王府里的郡主得了怪病,请了有名的区婆治病,把一条自家养的宠物大蟒蛇作了药引。”他用手指住覃小贝,说:“你能养一条,就能养二条、三条,你既然把它们当作宠物,就能把它们带进山寨!”

覃小贝觉得这样的说法很可笑,可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看见四周的庄民听的认真,并且不断点头,才发现原来再荒唐的说法,居然也有人信。事情发展让她笑不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覃小贝问谷一虫。

“因为你就想要毁掉山寨!”谷一虫大揭lou似地告诉她。

“我为什么要毁掉山寨?”覃小贝再大声问。

“因为左寨主抢你作压寨夫人!你就心生恨意,进而想毁掉整个山寨。”

人群嗡嗡作响,人们议论声,好象就是这么回事么,千不该,万不该,左大寨主不该被这小妖女迷惑,引来祸水入山寨啊。

覃小贝一时哑口。刚被抢到山寨时,她的确对左云龙恨的不行,恨不能将这个人和他的山寨全部毁掉。后来左云龙运功为她疗伤,大度宽容她一年时间,后来还为保住她辞掉寨主据理力争,都让她的恨意渐渐化解消失,如果左云龙不强迫她做山寨夫人,交一个这样的朋友倒蛮不错的。和杜风、小花、茅大婶一行人的接触,更让覃小贝毁掉山寨的念头彻底消失,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田园牧歌式的所在,怎么能忍心毁掉呢,每年过来度度假多好。

谷一虫望见群议纷纷,覃小贝不再做声,心中不免得意。虽然覃小贝找出吃人的大蛇是个意外,但还是逃不出他的手心。而寨民渐渐将不满转到左云龙身上,更是他求之不得,这样更方便自己升任寨主,统治山寨。

“妖女朱贝儿,怀恨山寨,驱蛇害人,欲将……”谷一虫大声宣告覃小贝的罪行,既然都来到了神树前,就在这里将最后审判进行了吧。

“且慢!”覃小贝对着木长老和大家说,“我现在还有几个疑问,如果你们能回答清楚,我自无话可说,甘愿领罪。”

谷一虫对覃小贝发言有些心怵,只怕再会出现什么意外和变故。但是木长老对覃小贝的要求已点头应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覃小贝开始问:“农庄第一头猪被蟒蛇吃掉,是在什么时候?”

杜虎回答:“那是在今年雪化,开春的时候。”

覃小贝问:“那个时候,我和左寨主认识吗?”

杜虎说:“那时左寨主还没进城,哪里会认识你。”

覃小贝说:“这就是了,一个月后大蟒蛇又吞了一头羊,这个时候我同样不知道山寨在哪里吧?我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将一条大蛇驱赶到我根本不知道的一个地方呢?”

众人嗡嗡议论,反应快的庄民说道:“是啊,她好象是几天前才进寨的。”

“如果她事先知道,还要害山寨,直接派兵来就是,还赶什么破蛇过来呀。”

“况且,王府里只养过一条蛇,叫小玉,已经被区婆作法烧死。”覃小贝接着说。

“不对,王府里明明养了好几条,每天运进府喂蛇的兔子都有好几十只。”谷一虫大声反驳。

覃小贝后悔说出刚才那句表白。当下不能确切证明的事理,说出来根本辨不清,只是扰乱人心,还显得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她理了下思绪,开始据理反击。

“你说毛头手上的铜手铃,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找到的?”覃小贝问谷一虫。

“就在昨天下午,我和杜虎、巴犬在你的房间,在你的床席下面找到。”谷一虫拉上几个人一起证明。

“这恰恰说明了有人别有用心在陷害我!”覃小贝对着大家说,“就在昨天上午,我和杜凤、小花回到屋里,我还特意仔细检查了全屋,包括**席下——因为杜凤那把匕首就是在枕下丢失的。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点杜凤和小花都可以证明。为什么上午还什么没有,下午手铃就会出现呢?——这只能是有人居心叵测偷偷放上去的。而且,请你们再想一想,如果我真的害了毛头,为什么不把他的铜铃丢掉,而非要把这么显眼一件证物藏到自己席子下面?”

人郡在议论。有人叫:“杜凤、小花在不在?”

杜凤没有出现,小花在人堆后面怯生生回答:“我在,小姐说的都是真的,上午扫房间的确什么都没发现。”

人群议论声更大,两位长老和杜虎、谷一虫都有些不安。

“你们所举的第二件证据,书单上的地图,同样是别人所画陷害。”覃小贝看着两位长老和杜虎、谷一虫说,“因为隐形地图是用牛奶书写,巧了,本人从小不喜喝牛奶,来山寨第一天,将交待过以后不必再送牛奶,这点茅大婶可以证明。”

“我证明,那么好的东西小丫头都不喝,被人参燕窝惯坏了,后来再没有送过一杯奶。”茅大婶从大蛇旁边抬起身回道。

“我在山寨,人生地不熟,困居待客院,主动拒绝了牛奶。那么后来在书单上画地图,没有牛奶,我又如何画上去?”覃小贝平声质问。

“那地图到底是谁画的?”前面的一个庄民问,好象覃小贝什么都知道似的。

“画地图的人,就是放铜手铃的人,就是偷走我匕首的人,就是害死阮师爷和毛头的真正凶手!”说到这里,覃小贝特意瞟了一眼两位长老和杜虎、谷一虫,加大了声音:“凶手范围可以缩小到:有机会进入待客院房间而人不知、有机会进入农庄而人不疑、有机会得到牛奶画隐形地图——至少可以先查一下山寨里有哪些人能接触和享用牛奶。”

木长老这时搭话:“这个简单,一头奶牛和鲜奶都由牛三管,牛奶产量有限,在山寨属珍稀之物,能喝到的人有限。牛三,牛三来了没有?”

“没呢,奶牛刚下了小崽子,牛三正寸步不离地照顾呢。”一个庄民回答。

谷一虫眼看审判会变成了侦破会,不觉有些焦急,急急发话道:“你说的这些范围和条件,最符合、最可能的就是你自己!你拿这些东西不是最方便么,第一天就藏下一些牛奶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在山寨一天,就会多祸害山寨一日!”他转过身,再对二位长老说道:“且不说她是案件的凶手,仅仅她是王府的郡主,留下她就是一个祸患,早晚会危及连累整个山寨!”

水长老不住点头:“说的是,山寨建之不易,事关重大,安危第一,不容有丝毫侥幸,更当不得一点风险。当断则断,就地把她处置了吧。”

木长老沉吟没有作声。判定覃小贝为凶手,固然有许多疑点,但覃小贝的身份背景,对山寨来说也绝对是个隐患威胁。他又想命理和神秘预言,趁早了结也未必不是一种办法。既便还有真的凶手,随后侦查也不耽误。

杜虎低着头,提刀走到了一边,不知他在想什么。

谷一虫果断跨前一步,挥手镇住全场,大声宣布:“妖女朱贝儿,盅惑寨主,驱蛇弄鬼,杀人害幼,危害全寨,罪不容赦!刘老三,将柴木堆上,将妖女火烧祭土地神和亡灵!”

妈的,整了半天,还是要把老娘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