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默问覃小贝:“你在想什么?”

覃小贝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低声说:“我感觉好象有一大片乌云围过来,让我越来越气闷,但我就是看不穿、猜不透,这片云彩从哪里来,又到底有多厚,刚刚似乎想到点眉目,偏又被你问得打断了。”

王子默被呛个灰头灰脸,知道她还在为酒店的谈话郁结,也就不再惹她。他向前看了一下,发现巷子的尽头被一面墙堵死,就是说,只要守住这边的巷口便能监视住大院里人们的出入。王子默回望他们所在的横巷,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卖酸梅的小店,便对覃小贝说:“你到那里喝酸梅汤,并监视大院里人员出入。我去查一下这个大院的背景,顺便给王府送个消息。”

果然覃小贝马上说:“我去调查大院的背景,你在这里喝酸梅汤。”

王子默故作迟疑,问:“你怎么查吗?”

覃小贝道:“这个简单,大不了再回刚才的酒店,再给店小二几两银子。”

王子默就势抛给覃小贝一块三四两重的银子,看着她一跑一跳出了胡同。他就担心覃小贝执意留下来,若恰巧碰到单鹰子他们出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险。胡同里的大院围墙高厚,大门紧闭,不知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最好等到天黑再翻墙上去探望不迟。

王子默坐在唯一一张待客.的小竹椅子,要了一碗酸梅汤慢慢喝着。

卖酸梅汤的李老太十分好客,虽.然自己的耳朵聋了,却一点挡不住她与客人说话的热情,从“公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到“今年贵庚,娘子里哪里人,家里有几个娃”,话题源源不断,唠叨无休无止。开始王子默还认真敷衍几句,后来发现无论他说什么,老太太依旧是自问自答,自己只是她发现的一个丢话头的靶子而已,索性不再答话,只管一碗喝完再加一碗,唱下三大碗,肚子没什么反应,耳朵先快要崩溃了。胡同口却没有走过一个人,他真后悔,耍什么小聪明,让覃小贝坐在这里喝酸梅汤就对了,既防暑解渴,还能棋逢对手遭遇一个正宗八婆高手。

覃小贝仿佛预感到了王子默.的心声,偏偏躲在某个地方不再lou面,天上白云苍狗,地上蚂蚁奔波,眼看太阳都快西沉了,王子默都能分辨出树上两只蝉各自叫出什么声了,屋里老太太还在兴奋地说当南京还是帝国首都,她还是一个黄花姑娘时,在北城门口曾望见过先皇出城,金瓜障扇那叫一个气派,皇上坐在八扛大舆上还冲她眨眼笑了笑呢。

王子默濒临崩溃,比经历了一场血战混战还要疲.惫。他丢下一小块碎银,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必须要离开了,哪怕错过大院出来的消息,否则他真的要永远石化在小竹椅上。

一个红衫绿裙的少女出现在巷口,王子默从来没.有觉得覃小贝象现在这般让他感到亲近,虽然一两个时辰前两人刚绊过嘴。他大步迎上去,象久泡苦海的人望见一块飘来的舢板救星。

“都查清楚了吗?”王子默见面就问。

覃小贝瞟他一眼:“当然都查清了,不过不知有没.有用。胡同的大宅是扬府丁知府的,特地买来给南京乡下老爷子清享清净的,两年前老爷子去世,这个大宅子就锁门闲了。直到两个月前,忽然来了一伙人,进去把院子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并住进了几个神秘人物。里面的新住户深居简出,从不声张,也不和邻家、地方有任何往来,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背景也一无所知。”

其实两人都想.到了,单鹰子、江龟翁能出现在这里,里面居住既便不是九王爷,也是九王爷的势力,探明原府主人是扬州知府,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因为九王爷的封地就在扬州。

“你怎么现在才来?”王子默认为查清这点线索,再托驿站给王府送个信,顶多需要半个时辰。

覃小贝再白他一眼:“事情呢,早就办完了,不过反正你也不想我,说不定见了我还心烦。我就一个人逛了逛街,看看花市,转转丝绸店,看着天晚了,又回到酒店了吃了顿晚饭。——别瞪眼睛,我可不象你那么没良心,只顾自己一个爽,我吃了完了还给打包了一个鸭蛋和四两包子呢。”说完,将手里拎着的一个荷叶大包抛给了王子默。

王子默哭笑不得地接住,马上又还给覃小贝:“我先去方便去。”

“哎,你还没吃呢,就是方便?”

“我吃了整整八碗酸梅汤!”这还没提卖汤老太免费奉送的唠嗑。

天渐渐地黑透,王子默覃小贝先找个客栈休息,等着他进去探听消息。覃小贝自然不依,王子默不敢再得罪她,于是问她:“三丈高的围墙,你蹦得上去吗?”

覃小贝望望高墙,说:“只要你能上去,我就能上去,你绝不会丢下我的,把我孤零零地留在墙外,是不是?”

王子默跳上墙是打探消息不是逛公园,覃小贝却把留在墙外说得那么可怜,好象王子默一人溜走把她丢下喂老虎一样。

王子默有些头痛,下决心下次再出来绝不再带覃小贝。覃小贝还要讨价还价,忽然外边那巷那头传来脚步场和灯笼的光亮。

王子默不及再争,自己先蹭地跃上墙头,覃小贝在下面急得一边跺脚一边压着嗓子叫:“好没良心,真的丢下我一人跑了!”正说着,忽然看见墙上垂下一条白色布带,马上大喜过望闭上嘴巴,双手抓紧布带空蹬了两下也没有蹦起多高,正着急呢,墙上王子默已然发力,象从井里打起一个吊桶般将覃小贝轻轻提上了高墙。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打灯笼的人们已经转过街角,进入这个小巷。

王子默和覃小贝赶紧伏下身来,好在墙厚过尺,虽然高得有令头晕,但覃小贝还能站得稳伏得住。

来人共有四人,敲开大门而进。大院屋中明烛高照,院庭内cha着几枝照明火把,亮如白日。

来人进入大院后,再被人引入内院,打灯笼两人离去,剩下两人站在院庭等候,神情甚是恭敬。王子默带着覃小贝潜身墙头之上悄悄伏行到内院一段墙上。覃小贝忽然看清庭院内站着的一人面貌,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这时主屋大门洞开,单鹰子和江龟翁先走出来,列在两边,之后一个戴瓜皮帽的富贵老头踱出屋外,覃小贝险些又要叫,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王子默。王子默却用手捂住她的嘴。其实覃小贝看见的、认识的,王子默也全部看见和认识。

院中侯立二人见瓜皮帽老人出来,恭敬抱拳施礼。低声道:“丐帮水长老/莲教护法索殃见过九王爷!”

不错,下面院中水桶一样侍立的老者正是丐帮的水长老,更令王子默和覃小贝惊奇的是竟然莲教的人也在这里出现了,而且此人教内级别与水长老相当,为莲教四大护法之一。这九王爷如何把这些人招集在一起的呢。

下面九王爷热情招呼:“二位长老、护法不必多礼,有请屋内详谈。”

妈的,有话还不在外面说,存心不想让本主知道,本主好不容易上到这么高的墙上容易么,覃小贝心里有些焦急。

王子默回头冲她做了手势,意思是再沿着高墙转到后院去,到时伺机再下去打探。覃小贝望望前面长长的黑乎乎的高墙小腿有点打颤,原来上到高墙上一点也不好玩,刚才能走那么远纯粹是形势所迫超常发挥,现在再让她走那么远,无论如何是太为难她了。她后悔了,真该听王子默的,乖乖呆在下面侯着多好,还能顺便喝碗酸梅汤。

王子默好象看透了她的心思,二话没话,又将丈长白布带拿出垂到墙的另一边,墙的另一面是一个荒废的果园,有一道虚掩的柴门通向外面。

覃小贝此时颇识时务,乖乖地顺着布绳溜下去,一边溜还一边想,王子默这人还真不错,长得帅就不说了,有胆有识有本事,难得还对自己这么体贴容忍,吃点小醋不也正常么,还说明更爱自己,哎,自己咋就那么任性不让人呢。王公子呀,对不住了,等你下来我一定请你胡吃海喝,先敬你三杯你,给足你男子汉大面子,再也不跟你耍小性了存心气你了。

“哎呀!”覃小贝突然一声惊叫,她知道这时绝对不应出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叫了,因为她将到地面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个东西突然向前一蹿,几乎和她同时惨叫一声:“喵——”

“墙上有人!”墙内一声警叫,灯火更加明亮。

“快下来!”覃小贝低低声音对墙上王子默急喊。

却只下来一条布带。墙上面的王子默不但没有下来,反而沿墙向外院大门处急奔,引来发现人们更大更多的急呼。覃小贝听到“嗖嗖”的暗器破空声。她知道,王子默是有意暴lou将众人人引向了另一边。

子默啊子默,这次真的对不住啊,回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覃小贝望着黑黑的荒果园,对着一棵老苹果树无限愧疚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