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四道水的茶水便有些淡了。没有等到吩咐,茶博士又端上一壶新茶上来,换下装残茶的旧壶,恭敬无声地退下。

要不要再去拜访提醒一下左云龙,两个人之间存着着争执。

覃小贝说不用。左云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外人帮助的强人,倒霉他活该。

王子默也不再作声。

覃小贝将视线转向窗外,突然用手指着楼下对王子默低呼:“快看,快看!”

王子默寻声望去,说曹操见曹操,望见左云龙正从斜对面一条巷子里走出来,顺着大街向前行。

覃小贝似乎忘了刚才信誓.旦旦再不理会左云龙誓言,把手臂伸到窗外,正要大声呼喊左云龙上来,王子默将她的手臂拽了回来,同时用嘴示意她不要大声,再往左云龙的后面瞧一瞧。

覃小贝往左云龙后面看去,大街.两边店铺开张栉比鳞次,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一片平常太平景象,没见什么异常啊。

王子默用手指了指,覃小贝顺.着手指的方向盯了看,象在一幅动态大画找不同,片刻才发现了一点异样,有两个一边逛街一边走路的人,终始跟在左云龙身边七八丈远的地方,左云龙快他们快,左云龙慢他们慢,左云龙稍停他们就进店看货——这是在跟踪盯梢啊。更让覃小贝感到震动的是,盯梢跟踪左云龙的,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瘦高中年人,一个是六十岁左右的矮冬瓜样子的胖老头,正是九王爷手下高手单鹰子和江龟翁。

糟了,左云龙有危险!我们下去救他。覃小贝抓住王.子默的手要往下跑。

“你坐这里喝茶,我一个人去就行。”王子默起身抓起.放在旁边桌上的宝剑。

“当我累赘啊,才不是呢。你会发现,有了我,你们才.能打赢!再说了,是我第一个看见的!”覃小贝才不依呢。

两人整衣下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门悄悄跟在单鹰子和江龟公的后面。

左云龙城里没有多绕了圈子,沿着大街直接从北门出城,目不邪视,大步如飞,好象一位家中有妻儿等待的归心似箭的丈夫和父亲。

出了城行人渐少,左云龙下了大路,穿过道边一片树林,来到一个空旷的打谷场,扭了抟腰舒展一下身子,大声向后道:“好了朋友,出来亮个相吧。”

单鹰子、江龟翁此时也越得很难隐蔽,也没有必要躲藏了,听到左云龙的喊声,趁势从道边树林钻了过来,并排站在打谷场的另一端,一个叉臂,一个垂手正对着左云龙。

“二位辛苦,从小巷跟到大街,从城里跟到城外,不知找左某有何事情?”左云龙客气地对二人道。

单鹰子拱一下手,声音尖冷地回道:“我们二个对你既无交情,也无仇怨,不过朋友所托,奉命行事。有人要你活不过今天,我们也只能出手得罪了。”

左云龙听罢毫不奇怪,哈哈笑道:“老兄果然说得痛快,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又是受何人委托?能否让左某去个明白。”

单鹰子道:“我也很想让你去而无憾,不过贼有贼道,行有行规,江湖虚名我们自己都忘了,其余更恕在下就不便多讲了。”

左云龙听了也不为难,伸手出来,道:“那既不妨切磋一下吧。你们是一人先上,还是两人一齐上?”

单鹰子道:“对待左堂主,我们不敢小瞰大意,况且日头已高,还要赶回城里吃午饭,怎么痛快就怎么来吧。”说罢,叉着的双臂逆风抖展,弯腰曲身双手变爪,一个大鹏展翅,从空中疾扑过来。

与此同样,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江龟翁,气息调均,小腹微动,秃头上不多的几根须发根根立起,全身上下衣服如冲满风的斗篷饱饱鼓起,虽然还没有立时出手,但这份运满的内功已足以让人骇然。

单鹰子饿鹰扑食凌空而至,左云龙下盘立稳,一式“双龙取水”横空排出双掌,挟着气流与风声正面迎上单鹰子的双爪。

单鹰子不愿以硬碰硬,空中变招“恶鹰捕兔”,侧面翻身绕到旁边侧取左云龙。敌变我变,左云龙 “龙跃于渊” 扭转身体,跺地跃起借着分差刚好于空中高过单鹰子半身,再一式“神龙摆尾”,狠狠一脚朝单鹰子前胸扫去,但凡扫到便是骨断筋折。单鹰子吃一惊吓,“黑鹰归巢”挫身急坠,俯身紧贴地面,堪堪躲过左云龙挟风带雷的一腿横踹。

单鹰子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使出全身绝技,招招凌厉狠辣,恨不能立毙对方于爪下。左云龙以“降龙掌”对决“鹰爪拳”,气势磅礴,威力赫赫。两人你来我往,以快对快,以厚实对灵动,尤如巨雕搅战苍龙。

以江龟翁的岁数和身份,此时自不愿加入混战。但是王爷授命严厉,必要他们完全配合水长老命令行动,务必要在今日要了左云龙性命,而单鹰子与左云龙功力伯仲之间,怕要三五百回合后才能渐分高下。江龟翁不愿久等,更不想冒拖久生变的风险,此时放过左云龙,难得再有如此狙杀良机了。

江龟翁四下环望,除了深处草垛上闲卧的两只麻雀,再看不到第六个活物。他缓缓伸出因运功变得赤红的双掌,低吼一声,快步前上向左云龙侧档狠狠击来。

左云龙正与单鹰子纠缠力斗,他有信心在数百招之后占据上风,但却不敢硬挡江龟翁侧面袭来的“火阴掌”。江龟翁“龟息功”配合“火阴掌”成名于三十年前,以内力绵厚掌力凶横而耸动江湖,人若被“火阴掌”扫中,轻则皮焦肉裂,重则五脏俱焚。江龟翁销声匿迹十五年,此番重现江湖,功力自是越老越辣。

左云龙急往后退,方才避过单鹰子和江龟翁的同时进击。只是谷场原本不大,退到边缘退无可退,左云龙激起十二精神和潜力,上下接招,左右应对,虽不至于立即被打倒,但已明显落入下风趋于险境。

单鹰子与江龟翁前后配合,加力进攻,并格处注意封死左云龙的退路,防止他三十六计走为上。

就是单鹰子和江龟翁拳脚急攻越逼越紧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不屑的讥讽声:“不要脸,以老欺少,以多欺少!”

江龟翁老脸一热,却没有回头,手上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加速出掌,欲几招之内彻底击倒对方。单鹰子定力稍差,回头一望,进攻的套路便顿时放缓,左云龙趁着单鹰子这个空档跳了包围圈,闪到一边朝谷场这边抱了抱拳,大大方方和来人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寂山兄弟和小贝,为兄方才狼狈,让你们见笑了。”

王子默抱拳回礼,说:“左兄有这场热闹,为什么不叫上小弟呢。我闲的太久,骨头都懒酸了。”

左云龙哈哈笑道:“有酒共饮,有肉同吃,这只老鹰就分给你了,虽然瘦点,但也有嚼头。我更喜欢吃龟肉。”左云龙先把最难战的江龟翁划到自己的名下。

单鹰子气的冒火,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忽然被人揭了锅盖,呼啦啦又飞走了。而且现在对方也忒狂妄,指着自方两人象分配小菜似的。遏云楼他与王子默交过手,自付不弱他多少,不要以为你们多了两个人就能翻天,逼急了大爷,连你们一锅烩了。

江龟翁看着左云龙、王子默、覃小贝三个人走到了一起,转着眼珠,什么也没有说,心里拿定主意,只要单鹰子缠住其中一人,剩下的无论是王子默还左云龙,自己都有把握在三百招内将对方拿下,掉回头再帮助单鹰子收拾另一人。

至于覃小贝,江龟翁压根儿就没有考虑,顶多对小姑娘的聒噪听而不闻就是了,就当耳朵不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儿,江龟翁不多耽搁,运掌如火,蓄力将攻。

这边王子默将三尺长剑从鞘中抽出,道一声:“原来还带了一件家伙,我要占便宜了,云龙兄,有剑更好削壳切肉。”话音未了,寒光一闪,剑人合一一缕清风一样向江龟翁旋去。

江龟翁抖擞精神,运掌来迎。那边单鹰子也扑了过去,重新和左云龙缠斗在一起。

“寂山兄弟,留意龟老儿的‘火阴掌’,他的‘龟息功’也有些本事,削掉龟壳怕要费一番力气。”左云龙边与单鹰子激斗,边大声提醒说。

“我呢,我来对付哪一个?”被晒在一边的覃小贝急得跺着脚问,仿佛一个最重要的角色被落下一般。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呼的拳脚声和嗖嗖的剑响。

王子默开始依仗长剑的优势,暴风疾雨般狠攻江龟翁,青光闪烁,白刃片片,剑剑不离江龟翁的要害。江龟翁以掌相迎,看似行动缓慢,却又每每恰巧躲过王子默招招要命之术。几十回合之后,江龟翁便不再绕圈后退,不时以指当剑回刺一招。

覃小贝一边看得心急,王子默剑花如雨,潇酒凌厉又好看,怎么就要不了老东西的命呢,起码也要削掉他两根头发、卸掉他一根腿吧。

“子默,加油!老家伙不行了,我看他腿都抖呢,你千万别菩萨心肠对他手软啊。”覃小贝跳着喊着助威。

王子默加快了进攻节奏,剑发漫天急雨、遍地新竹,一圈圈一层层密不透风象江龟翁越包越紧的压去。

“铛啷!”一声脆响,江龟翁看准一瞬,运足十成功力,中指劲弹,击在王子默青锋前端,竟然将剑尖崩断飞出!

王子默嗒然收回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