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被对手弹断是用剑者的耻辱。

王子默黯然收回剑,将断剑送回鞘内,郑重地放在地上,然后不再顾视,运气提拳,冲足马力向江龟翁扑面打去。

江龟翁如一只打不死的千年老怪,任你百拳急急打来,他只缓然接招,缓然变招,缓然出招,却又能刚好保住自身片叶不沾,丝毫无损,而他两只赤红如烧的双掌挥出,看似招式浑普无奇,却是既不能挡、又极难避,如若不小心沾碰挨上,便要吃不了兜着走,后果不堪设想。

连覃小贝都看得出来,王子默弃剑空手对搏,数十招后依然落于劣势,凭借身轻如燕、轻活走动频频避开江龟翁险恶杀着,意图以时间耗尽对手精力,最终于年轻力强战强。

只是江龟翁虽然年过六十,须发皆白,却是日久成精、老当益壮,缓缓的“龟息功”送来源源不尽的体力精力,一张老脸越战越红,赤紫如翻飞的两掌,招式愈发显得精妙,逼得王子默十招之内能够反击两三招也属不易,渐渐陷于越来越凶的险境。

覃小贝看得心惊,嘴上却喝道:“子默,加油!老家伙快不行了,正是回光返照,垂死挣扎呢。”一边说着,一边瞄着另一边,左云龙正与单鹰子混战在一起,看来短时间难分胜负又都不开身。

除了自己,没有人再能去帮.助王子默了。覃小贝攥紧小拳头,默念蜀山诀,运起丹田气,做好了上前助拳的准备。

王子默没有看她大声说道:“贝儿,.你回大道往城里走,截住他们的救兵,这里我和左兄应付的了。”

左云龙那边大叫着回应:“快去.吧!对付这两个人,我们是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你快去拦住他们救兵就是!”

这分明在赶覃小贝走,让她回城搬救兵去。

覃小贝能走么,在这个时刻,左云龙斗单鹰子暂且.无妨,王子默对江龟翁却是越来越险了。

“不好!你们吃肉,也让我喝点汤么!——我喜欢和这老头.玩!”覃小贝说完,一招有模有样的“虎扑”,冲拳向江龟翁鼻头打去。

江龟翁不以为意,出手象赶苍蝇一样向覃小贝.冲来的拳头摆去。同一侧的王子默却吓了一大跳:覃小贝要是避不开这似慢实快的一掌,怕是整个左臂就要废了!于是赶紧改拳急击江龟翁伸出的右胳膊,逼得江龟翁生生将拍出的一掌收回,但是自己却前胸空档大显,只能横肘生生接了江龟翁一拳,震得连退七八步去,胸中气浪翻滚,嗓口发咸恶心欲呕,急急调息平气。

小贝帮忙,越帮越忙;自乱阵脚,于敌无伤。

但是覃小贝不.甘心,自己好歹也是学过五禽拳,背过蜀山诀的,就算了灭不了江龟翁,也能在他面前走上几招吧,可以让子默歇一歇喘上两口气。她挥舞着拳头朝江龟翁又冲了上去。

王子默的确在喘,吓得喘粗气,这次是想救她都来不及救了。眼看着滑步转到覃小贝侧面的江龟翁,拍出赤红的肉掌照着覃小贝左肩击去……完了!这亏要吃大了,王子默实在不忍心看,闭上了眼睛。

没有哎哟,没有惨叫,耳朵里传来的依旧是杂沓转步和呼呼的拳风。王子默睁开了眼睛,看到令人惊奇的一幕:覃小贝正神气活现、虎虎生风地与江龟翁激战在一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以覃小贝三脚猫的功夫能和一流高手江龟翁纠斗三个回合?王子默揉揉自己的眼睛,没错,覃小贝已拳来脚往鹿奔虎跃地战了五六个回合呢。王子默很快看出了门道,覃小贝是不顾一切招招往死打,江龟翁却投鼠忌器般点到为止——甚至连点到都没有点到,只是貌似可怕地虚晃一下,临到跟前又急急撤回或化招。这样的打法,覃小贝首先处于不败之地,江龟翁倒显得左支右绌,颇为狼狈了。

难道江龟翁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象啊。

覃小贝再一招“猿摘”去扭江龟翁的圆耳朵,江龟翁连退两步离开,冲着覃小贝叫道:“女娃子走开!”

覃小贝又一个“鸟飞”腾过去,嘴里回道:“就不走,要走也是你们先走!”

江龟翁再闪开,望望单鹰子,不但没有把左云龙解决掉,而且渐已处在下风,而王子默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注视着自己,心下有些焦急,恼怒地喝道:“朱贝儿,别以为我不敢伤你,就这么猖狂,快滚开!”

覃小贝一歪脖子叉着腰道:“你知道我是郡主啊,那你的主子——也就是我的伯伯,一定对你讲了,千万不能伤害自家的人,所以你还是小心为好,尽量让你的拳头躲开我的身体。”从第一招交手,江龟翁有意躲让开始,覃小贝就隐约猜到了这其中的奥妙,后来江龟翁的步步退让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让她肆无忌惮大打出手,现在江龟翁自己说出来,可见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江龟翁一时语塞,九王爷的确曾经交待过,在南京地盘,尽量避开十八王爷府里的人,尽量不要发生冲突,更不要与王府的人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有如此紧箍咒,江龟翁又怎敢伤害皇室成员小郡主朱贝儿一根毫毛。

只是这朱贝儿忒也可恶!以自己亲自出马,外加一个也不算弱的单鹰子,两人同时出击,竟不能解决掉丐帮小子左云龙,传出去真是一个笑话和耻辱,回去再见王爷也是颜面无存。江龟翁强压着恼怒,思索着解决之道。

休整恢复的王子默重新加了进来,那边左云龙和单鹰子搏斗形势渐渐明朗,再打上几百回合左云龙应该就能将单鹰子拿下——只要这边他和覃小贝能拖住江龟翁。到时摞倒单鹰子的左云龙腾出手再过来,三人合力群战江龟翁,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何况,王子默还做了另一手准备,时间站在自己一边,能和江龟翁僵持拖时间就是胜利。

王子默加进来,江龟翁所受的威胁顿时大了许多,而覃小贝就象一个活动的沙包,自己的双掌击向哪个地方,覃小贝就跳到哪里,偏偏这个沙包又犹如瓷器般碰不得,江龟翁只能屡屡收手,频频变招,一时间王子默、覃小贝结成独一无二的联手组合,一个负责全力进攻,一个专门堵截对方的拳掌,竟然逼得江龟翁进攻不得,出手不得,只能连连躲避后退。

中间覃小贝还不忘扭头冲王子默一笑,欢叫地说:“乌龟进笼了,我负责盖盖子,你负责宰杀,今天吃定他了!”

江龟翁退到谷场边上,退无可退,骤然怒吼一声,震得几个人耳朵嗡嗡的。

“加把劲,老头要疯……”覃小贝一句话还没说完,江龟翁已经反进到她跟前,两手不知如何一拨弄,覃小贝便两脚离地横了过来,江龟翁再用力一甩,狠吐了一口气,喝一声:“走!”覃小贝便腾云驾雾飞了出去。

王子默连忙收手,在下面跟着跑去接。覃小贝象个小面袋在七八米高的空中晕头转向翻了两个跟头,脸朝头背朝下直落下去,正好落在谷场边上一个高高的谷杆堆,劈里啪啦砸下一个深坑。

王子默慌忙跳上谷杆堆上去救,翻扒了半天,象拨萝卜一样将覃小贝从杆坑里拎了出来。“有没有事?”王子默急急地问。

覃小贝拨拉开头发脸上的乱杆细屑,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张口骂道:“没事!就跟坐飞机一样,把老子吓个要死!”

王子默放下心来,来不及问飞机到底是什么玩艺,赶回身去救左云龙去了——左云龙那边只一人独战江、单二人呢。

覃小贝也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还要老鼠报名大象拨河——继续出一把小力。

刚才江龟翁早就算计好,退到场边一把将碍事的覃小贝抛到谷杆堆上,力道、准头拿捏的正好,既不会让她受伤,又能给她一个小教训。如若她还敢再来,下一次就是不抛到谷杆堆上,而是直接挂到大树去了。

无论如何,今天他和单鹰子务必要把左云龙干掉。

王子默和覃小贝奔过,又活活把江龟翁单独拖了出来。

“老头儿,好大胆!这次本主命大,你要把本郡主摔个七零八碎,看你怎么回去交待,你家王爷也会把你剁个七八十块,推出来抵罪!来呀,来呀,你要也再丢我,我就摔个七零八碎给你看!”覃小贝一边愤愤地叫着,一边象愤怒的小老虎一样扑了下来。

江龟翁头痛无比,心想这次就别废什么话了,先点她哑穴让丫闭上嘴,再点她的睡穴,让她一边躺着睡觉去。拿定主意先急攻几掌逼退王子默,再跳回身伸出中食二指直向覃小贝袋后哑穴点来。

“江龟翁!住手!”一个沉厚宏亮的声音在身后炸响,听得有人竟然叫出自己的名字,江龟翁不禁住手回望,一个身材高颀、面目丑陋、五十多岁的青袍老者大步向自己走来。

“南山皓!”江龟翁失声叫道。他实在没有想到,多少年前的怨家,二十年后竟然又在这个小小打谷场里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