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默和虎头快马加鞭,不到半日便到了扬州,发现扬州正处于一种无政府主义的热闹状态,城里雨后蘑菇般骤然冒出了数以千计的来历不时的乞丐,而且每个乞丐手里似乎还有一份闲钱,这可不得了,乞丐手里有了闲钱,就好象几十年的光棍突然有了老婆,不好好折腾一番是决不罢休的,于是整个扬州的酒楼妓院客栈赌馆全都被搅得污烟瘴气、鸡飞狗跳。

王子默不敢打扰九王爷,但通过左云龙曾经的介绍,与正在城里的丐帮楚山堂、逸远堂二们堂主接上了头,要求帮助寻找一个骑白马和黄马的小姐丫环——但有可能此二人女扮男装。丐帮全城的力量立刻被动员起来,要他们做一件工程可能很费事,但要找一个人却是他们的长处。两个时辰后消息反馈上来,说城里根本就没一白一黄两匹马和主人进入,现在扬州的大小上万家酒楼、客栈、戏院、茶舍、店铺也都没有二人的影子——哪怕是女扮男装的。原来覃小贝正是考虑到扬州离南京太近,担心王妃派出大批普通侍卫就在扬州寻到她,所以扬州根本没有驻留,直接从城外快马绕了过去。

扬州耽误了半日时间,王子默谢过丐帮,和虎头不及休息和吃饭,匆匆出城再向北,快马加鞭一路奔淮阴而来,终于在半夜时分赶到了淮阴城郊,恰恰在南门外十几时里处碰到了覃小贝和果果,还看到了一地残肢惨叫的汉子。

“你为什么在私自夜奔,连个招呼都不打?”王子默开口问覃小贝。

覃小贝闭目kao在他的怀里,没有回答,只是陶醉地感受着他的体温,聆听他的心跳。

果果的耳朵好尖,听到王子.默的问话,突然回头反问了一句:“王公子,你真不知道郡主为什么要偷偷先走?”

王子默真的不知道,因为覃小贝.根本就没跟他商量甚至有一丝暗示,两人所讨论过的是如何一路乘舟或上岸,好好玩上一两千里。覃小贝突然玩失踪,王子默不但不知,还有些疑惑,甚至有一丝不满——为什么现在还要有事瞒着我呢。

覃小贝不告诉他就是因为他.做人太正直正经,他要知道了真相,肯定两人就不能一起了。索性不让一点不让他知道,所有捣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王公子,我家郡主可纯粹是为了和……”果果想替主人.大摆一功,让王子默这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动不动还要板板脸,枉费郡主对他的一番满满的心意。

“果果!”覃小贝打断果果企图,恋恋不舍从王子默怀.中出来。恋人都是敏感的,她能体谅到王子默现在的身份和角色,尽量注意不去触碰可能有伤王子默自尊的任何一点地方。王子默知道自己对他好倒没什么,但要得知王爷要把他和自己分开会怎样想呢?以他的自尊和骄傲,只能是离得更快,跑得更快,哪怕自己的心流三千里的血。

“没什么了,我就是想玩,玩点刺激的。还想知道你.会不会来追我,我和果果打赌,赌你三天之内能不能追上,果果赢了——果果,你可以拿到十两赌金了。”覃小贝仰着脸轻声对王子默解释,另一面用十两银子封住了果果的口。

王子默说:“呵,你.这一玩,又把王府整得上下乱成一锅粥,你娘亲又吃不下饭,昊然也是急的不得了。”虽然没有明着责备,但委婉地提醒她多想一下亲人。

“还有你和虎头,怕也一夜没睡吧?”覃小贝看看满脸风尘的王子默,心疼地说:“马上回城好好休息。”

“他们是怎么回事?”王子默指着地上的一堆人问。

“他们啊,一堆垃圾。”覃小贝话还没有说完,北面城那边方向响来隆隆的车声,一辆双驾马车从黑暗中冒出来,在他们身边停下。

一直快到了城门口,跑累的马匹总算慢慢安静下来,孙梅才控制大车调转车头转回来,发现这里又多了两个男人。

覃小贝介绍了孙梅,把这一天来发生的事都与王子默说了一遍,除了射阳山人的事。

“这些人都交与你处理吧。”覃小贝指指地上的周家五虎,对王子默说,她可不想再费力气了。

王子默叫地上还能站起来的庄丁,马伤重和不能走路的统统丢到了马车上,虽然挤了一些,但都能塞得下。其余骑马,果果、孙梅在前,虎头跟车,王子默和覃小贝随后,一同回城里去了。进城覃小贝、果果、孙梅先去了酒店客栈,王子默、虎头押着大车直接到了府衙,敲开了大门。打盹的值班衙役正要开口喝骂,突然看到王爷府的信牌,马上变得毕恭毕敬,另有人飞快地通报知府去了。

周家五虎和周家庄丁先被收容在监牢里,简单上药胡乱包扎了一下。梦里被叫醒的知府匆匆从后院家中赶来,听说王府郡主险些在自己地盘上出事,吓得脸都有些发白,后来听清重伤的只是一家地主子弟和家丁,郡主安然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才重新放回肚里,却仍然止不住地王子默道歉请安,看到大家都挺疲倦,马上招呼人去把自家的城北别墅打扫,领郡主一行过去休息。

王子默谢绝,道郡主早已到了客栈休息,知府只得作罢。另外排了一小队兵丁跟着,无论到了哪家客栈,都在外面警戒着,不得放一个无赖及可疑人进去。

王子默按所说地址来到酒店和客栈,早已过了午夜子时,覃小贝、果果、孙梅等已经休息。王子默和虎头另进房间睡下,之前特别看马厮里的白马,叮嘱守卫兵丁注意郡主房间,稍有动静立即叫醒他——实在被覃小贝一次次出其不意地私奔整怕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大家起来,洗漱完毕,王子默、虎头陪着孙梅一起去了官府。平日里但凡周家大把银子撒出去,衙门口的狮子都会点头微笑,同孙梅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屁民打公司,至少已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今天,周家踹出去的大脚踢到了铁板上,撒出去的银子也如同撒到了水里,因为这次周家面临的实际对手是十八王爷。凡用银子能赢到的,就一定可以被权力夺去。

所以周家输了,而且铁定输得很惨。周家强抢民女伤人致死,周家五虎收捉监,之后将依律严惩;周老虎房屋自燃被烧成重伤,显自天遣,暂不予追究;周家财产没收;孙梅起诉得胜,获周家五百两银子补偿。

孙梅、王子默认可初步判决,知府保证将把后续最终审判结果告之王府。知府备了薄礼,设了宴席,专门为给郡主压惊赔礼。

王子默谢绝了邀请,告诉知府郡主只是微服游玩,不喜场面打搅。并告之他大约两三日后,王府北迁船队将路临淮安,王妃、小王爷和家眷俱在船上,届时有事再予通知,不过一定要保证船队通过境内的安全。

知府连连点头答应,谢过王子默。下来做为一件大事,从上到下安排布置去了。

孙梅回到客栈与覃小贝告别,大思不言谢,感激难以表达,依依不舍由官府安排马车送回家去了。

事情告一段落,覃小贝在客栈歇了一个上午,精神也完全恢复过来。

王子默提议,陪她一起在淮阴好好玩一玩。覃小贝自是乐意,果果和虎头也欢喜的很,用过午饭便一同上街去了。覃小贝还安排了小二找城里的工匠为自己的手弩重新配上五支小箭,原来沾了周家五虎脏血的木箭她自是不肯要了。

四人一起溜溜达达上街,没有目的哪里好玩哪里热闹便往哪去。淮阴城规模虽然比南京小得多,但也有别样的风情和热闹。譬如在这条挨着城门边的街上,但有南京城里没有看过的江湖卖艺种种把戏。

前面又是众人围成的好大圈子,虎头和果果在前面挤开一条不道,让覃小贝和王子默来到最前排。只见中间空出两丈方圆的空地上,一位虬须光膀上身只穿了一个解开了肚兜的三十多岁壮汉,正手拿一把大刀一边绕场一边粗门大嗓地喊着:“嘿,金钟罩、铁布衫,枪扎不进,刀砍不烂,既然来到了咱藏龙卧虎的淮安城,就要来点实实在在的真功夫!呔,黑子,接刀来!”

一名十六七岁前额留着一把抓髻的男孩,闻声跑过接下刀来。汉子还在嚷:“嘿,那边有人说了,你这刀是假的,好,那就借用把你的胳膊伸出来——怎么全都缩出去啦?黑子,给老少爷们亮一下刀,看看咱这刀是白纸糊的,还是精钢打的!”叫黑子的少年,随手在地上立起一截手腕粗的木头,举刀过头从上一刀劈下,木头依然立在原地,只是顺着刀锋变成了两爿!黑子再平腕横刀,水平斩去,两爿竖立的木棍又变成了四块!

喝彩声轰地响起。覃小贝看了,觉得技巧虽然不难,少年情绪平稳,动作熟练,劈砍精准,刀道也拿捏的正好,于是跟着拍掌予以鼓励。

只是果果撇撇嘴说:“这有啥难的,我们村张樵夫劈木头的本事比他强多了。”

黑子回头瞥她一眼没有作声,中年汉子站在场子中央“啪啪”拍着肚子叫道:“泰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今个就给老少爷们亮个真功夫,——黑子,拿刀来!”黑子把大砍刀还给中年汉子,汉子将刀横放,刀锋朝里,刀背朝外,将锋利的刀刃紧紧贴上自己的肚皮,口里喊道:“黑子,拿锤!”黑子从一边地上拎起一把到少十几斤的长柄铁锤,先冲着横在中年汉子肚皮上的大砍刀瞄了一瞄。围成圈子的观看的众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越是惊呼,汉子越是大声:“黑子,动手吧,别象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拿出抱姑娘的劲来抡锤子砸吧!”

黑子目光瞟了一眼场中的女看客,脸微微有些发红,也不说话,扭腰抡起了大锤,空中划了一道大弧,“嘭”的一声砸在横着向外的刀背上。“呀~”人群中胆小的不由自主捂上的眼睛。却听汉子“嘿”了一声,众人再看,汉子肚子鼓得如涨足气的皮球,遭受重击过的大砍刀仍横在肚上,却没有一滴血流下来。汉子嘴中接着大叫:“再来!”

黑子站稳把锤抡开了,“嘭、嘭、嘭!”又是三重锤,一锤抡得比一锤圆,一锤砸得比一锤狠。汉子同声连“嘿”了三声,然后黑子放下锤,汉子将刀“咣”地丢一,“啪啪啪”拍着滚圆地肚子,大叫:“好好的,没有漏气!”众人望那汉子的肚子,果然完好无损,只在中间多了一道深深白白的印子,鼓掌声、喝彩声潮水般的响起。

覃小贝看的入迷惊心,扭头问王子默:“这汉子真的刀枪不入?这可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王子默笑了笑轻声说:“这人有些功夫,也有些技巧。却不是刀枪不入,离金钟罩、铁布衫也差了些距离。”

果果cha嘴问:“快快好快的刀,又是那么重的锤,他的肚子怎么就是没事呢?”

王子默说:“刀虽快却是先静着放到了肚子上,再用锤照直了砸,如果经过一段训练很多人都可以做的到。他不怕向下硬砸,却怕你用刀轻轻地来回切,没有人能禁得住。”

果果听了恍然大悟的样子,止不住要跳下场子,过去拿刀切切试一试。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王子默有意小声的说话,中年汉子脾气有些焦躁起来,抱拳冲着这边叫道:“出家kao父母,出门kao朋友。牛某初来乍到,拜到贵乡,凭本事卖艺,kao大家赏光,这里一并谢过了。——呔,下面再给大家耍一段惊险的。”

听汉子这样说了,任凭覃小贝和果果再说,王子默只是笑,再也不肯说一个字了。

汉子转场走了两圈,看着人越聚越多了,拿着明晃晃大刀一边走一边比划:“那边有人说了,砍肚子好不好看?好看!但是能不能来段更刺激、更惊险、更好看呢?我这就说了,你要是还要刺激、还要惊险、还要好看,那我只能砍自己的脑袋了,——什么?砍自己的脑袋?!那你还活不活了?——不怕!俗话说脑袋掉了疤,没有惊人艺,不向虎山行,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儿,没有我这祖传的膏药,我也不敢砍自己的脑袋!什么?有了你这膏药,砍脑袋掉了都不怕“——正是!我这祖传膏药,不仅止血,还能镇痛,不光去疤,还能活血,你要是……”

这才是汉子的最终目标,砍头的把戏说说不提了,接下来只是口若悬河将他家的祖传膏药方方面面夸得天花乱坠,说得真比王母子娘娘的九转还魂丹还要灵验。“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试验!”为了加强大家给膏药功效的感性认识,汉子拿了一块暗黄铜块出来,让众人亲眼看了亲手捏了,然后用火将一方膏药烤开将铜块包上,说两句话的时间,再把膏药打开,举着膏药在场内绕一匝儿,众人再看膏药里面,铜块已经不见,膏药上只沾了不少铜末子。

眼见这实,恁谁都要佩服他这膏药的力量,有人喊着要买。姓牛汉子偏还不想卖,因为只剩下了二三十贴,因为用药精良,制作复杂,最好留着自己用。众人听了更加确信无疑,更加拥着嚷着要买。汉子看大家如此热情,咬牙说只买二十副好了,而且买一送一,两贴只要二十文钱。于是众人纷纷掏钱,只怕掏得慢了买不着了。果果也摁捺不住,边掏银子边往里挤:“公子,我们多备几副吧!大伤小伤一贴就好了!”

虎头将果果拉出了圈外,覃小贝留意了一下,短短时间里,汉子派膏药,黑子收银子,转眼布兜里便堆了厚厚一层的铜钱,卖出的何止二十副,怕是一百副也不止了。心里暗暗道了声营销手段真是高明。走出了一段距离,覃小贝才开口问王子默:“那膏药真的那么灵验?看他确实将一块铜块给化了,而且是真铜,我亲捏过的。”

王子默笑着说:“给你看给你捏的是真铜,包到膏药里的却是‘佯铜’了,这种铜样子也象铜,不过一捏即碎。江湖人管这偷梁换柱的法儿称作‘翩天印’。这种膏药,多是用桐油熬的(好膏药用香油),用来贴寒症,还是有些疗效。不过也有这点也kao不住的,身上贴不住,反弄得浑身是膏药油子。”

覃小贝恍然大悟,感觉既长见识又好玩。一行人说说笑笑继续前行,一直玩到天黑,差不多将半个城淮安城逛了。

晚上挑了家特色的饭店,四人也吃得不亦乐乎,加之都饮了一些酒,回到客栈基本上倒头便睡,真正放松一天,一夜好觉。

第二天醒来,王子默提出再到城外游玩,城外有几处山水和古迹还是不错的。果果、虎头自然没有意见,在外面玩可以窝在王府里开心多了。

覃小贝却将王子默拉到了一边,看着他笑着说:“难得你这么主动提出来和我玩。”

王子默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出了门,就要好好看看玩玩。”

覃小贝笑着说:“你陪我玩了一天,昨天我很感动很开心呢,不过今天我想明白了,原来你还别有用心,也说会拐弯抹角,阴谋诡计了,是不是,子默?”

王子默的脸一下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