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大街人声嘈杂,人满为患。

一今天是五月初一,一年一度的花魁争夺赛在玄武大街的遏云楼里举办。

二是再过四天便是端午佳节,采办节日用品的集市也在玄武大街上火热地开张。

南京城里烟花场所不下千家,最最有名的还非此六大青楼莫属:除了位居第一的品香楼,还有怡情院、福花楼、百蝶院、消魂楼和藏娇阁。

每座青楼的妈妈都会在楼里培养几位卖艺不卖身的招牌艺妓,作为特色项目来拉拢生意,每年的花魁争夺赛便是为这些艺妓量身定做的。

花魁争夺赛,对青楼来说,可以借此赢得名声,大打广告;对艺妓来说,则是一个鲤鱼跳龙门的大好良机,运气好的可以就此赎身跳出青楼,嫁入官人富家,做个侧妃当个小妾,保取一生衣食无忧;对南京城民来说,则是一场盛大的情色狂欢。

所以初一这一天,有钱的又有闲情的,一大早便进入遏云楼内,抢占了座位要尽兴看个热闹;有兴趣少银子的,也围在门外探个脑袋窥视打听;遏云楼的生意天没亮就开始火得不行。

日升茶暖之时,一队高头大马又来到遏云楼前停下,领头的是一个少爷,头戴青色公子冠,身穿浅绿公子裳,手擎乌骨丝绸扇,腰悬长丝玉佩件,眉清目秀,意态神闲,一副大富官家气派。少年身后跟着一个更为高大的英气逼人的青年,另有两个青衣打份的书童紧随后面。

领头的少爷,便是女扮男装的覃小贝,后面跟着的不用问,就是王子默和果果、虎头。这几日覃小贝安静规矩了几天,上午向南山皓学艺——她暴涨的功力着实又使师傅巨吃一惊,下午静坐练功,傍晚则拉着果果和虎头做陪练。

自从比武输了之后,王子默见郡主就象老鼠见了猫,能躲着就躲着,能不见就不见,比武陪练那是再也不肯了。可这种行为完全违背了王子默的愿望,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将覃小贝纳入视线之中,恨不能马上去完成自己答应要做到的事——十倍地去爱郡主。但那底怎么一个爱法,王子默遇到了一个天书般的难题,如果再有十个,不,一百个山贼出现就好了,王子默一定会全部把他们打倒捆串成一串蚂蚱,交给覃小贝任杀任剐,或者自己中刀中箭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又或者,如果郡主饿得奄奄一息,天地间只剩下一个肉包子,王子默会拚出命将那个包子抢回来,自己吞着口水,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包子送到覃小贝嘴边——可郡主什么时候会缺肉包子啊。王子默摇摇头。可覃小贝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再也没说过与那一句一样的话,再没有提出,也没有一丁点提示,该吃吃,该玩玩,该招呼王子默出去就招呼,看不出一丝异样,这更叫王子默心中无底。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惊人的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十倍的爱啊,可真的真的好难好难啊。

安稳了几天,覃小贝再也憋不住,学武的热情和兴头也消退了许多。曾遇的山贼就好象一个梦,过去就过去了。而王子默,自己在他心中撒下一把种子之后,想必已长生一丛乱草,只是还不见行动,真是老实过头的人。转念一想,大鸣朝的五好青年大概就这样吧,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内敛而知分寸,到是五好丈夫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冲开自己的锁情水。罢了,急也不急这两日,外出走走,多点活动,给自己也给王子默多创造些机会。

听了果果讲述的公孙三兄弟的事,覃小贝对花魁赛充满了好奇,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要跑出来看热闹的。只是郡主看花魁赛,怎么说也听着怪怪的,于是覃小贝改为一身男装,号称朱公子带着一帮人前来捧场了。

果果早早就在遏云楼定下了最好的位置。一行人刚报上名字,便有小二恭敬地将他们四人领到二楼包厢,旋即端上热茶与果盘。

果果定的包厢在二楼正中位置,两侧有雕花木栅与相领包厢隔开。包厢开口正对前下方一楼的戏台,可以清楚地俯视全场。二楼前方是包厢,后面为散座。一楼中间也有两个与二楼特级包厢一样包厢,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绣花地毯,果果说,那是四大文青的评委席。

覃小贝他们落座时,右邻包厢已满满坐了一家人。果果小声告诉覃小贝,右厢正中坐着的,是踏青会上见过的赵珍儿的父亲——退职在家的前户部尚书,赵尚书旁边十八九岁的那位打扮甚为华丽的,可不是赵珍儿的姐姐,而是赵珍儿要喊娘的赵尚书新娶的第九个小妾。

覃小贝嗤之一笑,爬到社会上层的男人,都要用多娶几个小妾来奖励自己么。她不由自主瞟一眼坐在侧后的王子默,王子默威严地环视过四周,刚好目光与她相碰。覃小贝抿嘴一笑道:“王公子,呆会儿须睁大眼睛,若你看上哪位娇花,我一定帮你一起喊价买下来。”

好象习惯了覃小贝的疯语,王子默听而不闻,顾左右而无言。

这时,楼下一阵鼓响,楼上楼下慢慢安静了下来。只见一个满头花钿,浓敷重抹的中年艳妇登上戏台,先冲楼上楼下行大礼毕客气一圈,然后扯嗓高喊:“春季里来百花开,一年一度花魁赛,四大文青作评委,六朵名花上台来。”花魁赛的主持人分别由六大青楼老鸨轮流坐庄,今年上台的是福花楼的福妈妈。

掌声,锣鼓声,从一楼后面转出四个戴帽拖巾,分穿绛紫蓝绿的帅哥,风度翩翩分别坐入中间两个包厢中。想必这便是闻名已久的南京城“四大文青”了。果果在后面指点着介绍:“穿绛色衣服的是排名第四的曹锐,紫色衣服的是第三潘长知,蓝色衣服的是去年的文状元傅君博,穿绿色衣服的是文青之首阮干阮公子。”

覃小贝细细地听着,还尚未看清面目,四人就已分别落座,只望着四具高傲挺拔的背影。

“今年的比赛的规则一如往年,”福妈妈在台上接着高声说:“六位姑娘,分别表演各自绝技,由四公子评委评比打分做初步推荐,然后楼上楼下官人老爷,喜欢哪位就可以点名打赏,哪位姑娘得赏最多,便为今年青楼第一花魁,花魁所在的青楼也将成为南京城第一青楼。”妇人说完退场,锣鼓喧天响起。另有小二在后台高声报名,随着报名之声,六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袅袅婷婷从后台依次走出,分别坐在台上事先摆好的六张椅子中。

“百蝶院——十五!”覃小贝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去,十五一脸稚气未拖,蛮有几分拖俗的清秀和灵气。

“怡情院——灵秋。”小姑娘长的小巧,生的别致,饶有几分动人春色。

“福花楼——玫瑰。”玫瑰面色红润,肤如凝脂,大有娇艳欲滴之态。

“消魂楼——翠波。”翠波两眼勾魂,只往楼上扫了一眼,覃小贝、王子默和果果、虎头便都觉得,翠波是特意和自己打招呼。

“藏娇阁——汗香。”汗香名声很大,据说身有异香,出汗时尤烈,覃小贝想这可能是一种皮肤病,应该找苏妃看一下。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人偏偏津津乐道喜欢这个。

“品香楼——品思思。”覃小贝手中茶杯猛的跌落,揉揉眼睛再看,终于不自禁失声叫道:

——“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