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价即将开始的时候,覃小贝她们包厢的左边,原本一直空着的包厢,过来坐下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气派老头,头戴瓜皮富贵帽,身穿酱色老爷袍,脚踏麂皮短靴,指戴硕大暗绿玛瑙,一望便知是官贵之人。身后跟着四个随从,其中一名是四十左右的瘦高男子,目如鹰隼,狠狠向覃小贝这边望了几眼,让兴头上的覃小贝突感一股凉意。

王子默看清左侧包厢的来人后,身体也轻微抖了一下。

楼下福妈妈宣布竞价开始。

“十五一百两。”

“翠波一百五十两。”

“玫瑰二百两!”

“汗香二百二十两!”

“品思思——二百五十两!”

……

水涌波高,这边十两,那边五两,你喊我加,你追我赶。右边的赵尚书一口气喊出“品思思——五百两!”但很快又被楼下一个“玫瑰五百五十两!”的声音压过。场内气氛渐渐变得狂热,竞价的速度越来越快,喊价的嗓门越来越响,喊出的标价越来越高。

半个时辰过后,竞争最少的十五标价也喊到八百两,中间汗香、翠波节节高过,最热门的玫瑰与品思思,价格互相厮杀着已奔过一千五百两,楼上楼下尤在有人十两二十两地加着竞价。

覃小贝忍不住,举起右臂,第一次冲着楼下台上喊出新价:“品思思——二千两!”一气加足五百两,将玫瑰一下甩在后面,也将其它竞争者狠狠甩在后面,楼上楼下突然一下寂静,即随又恢复更大的嗡嗡声。

“品思思二千二百两!”右边的赵尚书没被吓住,犹不甘心,追加了二百两。

“品思思二千五百两!”覃小贝斜视着对方,针锋相对,再加三百两。

“品思思二千七百两!”看来赵老头对品思思垂涎已久,不惜血本要将其捧高买下。

“品思思三千两!”你加二百,我就加三百!覃小贝岂能将自己的小姨拱手于人。郡主的小金库她逛过几遍,所以她现在极有底气,喊得也极具霸气。俗话说,饱温思**欲(此话送给赵老头),富贵要风流(这话留给覃小贝),今天覃小贝是好好过了把富贵风流的瘾。楼上楼下包括“四大文青”在内,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二楼中间的两个包厢上。

“三千二百两!”赵尚书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对品思思确实早有耳闻,方才一见更是惊为天人,今日揣了八千两银票出来,便有志在必得之想,哪想到旁边杀出个程咬金,将花魁喊价就竞到了三千两(要知道后面赎身还需要同样数目的银两),真不知这位个头娇小的朱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三千五百两!”覃小贝紧跟着一声高喊,如当头一棒敲在赵尚书头上,赵尚书一时哑然。

赵尚书身后的一位幕僚探头搭话:“请问是哪家富公子,敢与我们尚书老父斗气?百姓说:民不与官争,少不与老缠。江湖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圣人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再与人作难了,且让让吧。”

待他说完,赵尚书随即如总结性发言似地喊出:“品思思,三千七百两!”

kao!明明一肚子男盗女娼,偏偏还要满嘴仁义道理,将孔圣人上刺刀,专捅别人不扎自己,自己为老不尊,还要我戒之色?覃小贝才不吃你这套呢。尚书,不就是一品官么,还是离休退职的,还能大过十八王爷么?

覃小贝嘿嘿一乐,根本不与他废话,手臂向上一举,口里喊道:“品思思,四千两!”

赵尚书颓然坐倒,目色青灰,再不吱一语。非是他家里没有再多银子,而是家里正房母老虎本来就对纳妾之事虎视眈眈,对账房象老母鸡看蛋似的一向看之甚紧,这八千两银票已是赵尚书攒了几年的全部私房钱了。他心有不甘最后望一眼台下中央坐着的品思思,再看一眼左边包厢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叹口气站起来,带着小妾和幕僚愤愤走人。

早就该滚了,老不正经的家伙!覃小贝胜利者般笑了,果果高兴地拍掌庆贺。

“楼上朱公子,喊价品思思白银四千两!”台上福妈妈张着喷红大嘴宣布:“——四千两一次……四千两二次……四千两三……”

“品思思,五千两!”一个低沉阴悍的声音从覃小贝左边包厢传来。

全场哗然!一片吵杂嘘嘘之声。五千两,平了去年两淮盐商龙老爷打赏消魂楼小丽的纪录!

覃小贝一众侧目望去,正是左包厢内戴瓜皮帽的老头,老头与所带一众人也正望向这边。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狠角色啊!看来对方是不是猛龙不过江,不过他们还应该记得另一句:强龙难压地头蛇。覃小贝可是有着南京城内最大的kao山和背景。

覃小贝缓缓举起手,一字字说出:“品思思,六千两。”

哗~~楼下的惊叹和喝彩声。

瓜皮帽老头随意一抬手,就好象挠一下头那么随便:“七千两。”

哗~~楼下又一波的惊呼声。

“郡主!”果果一下拉住了覃小贝的衣服,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地说不出话,也不知她劝覃小贝收手,还是再加大赌注。不管了,跟本主较劲,本郡主奉陪到底!覃小贝缓缓接着喊:“八千两。”

哗~哗~楼下惊呼声象浪潮一般,南京城内六大青楼花魁的身价纪录,被这位不知名的朱公子一下涮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品香楼的品妈妈幸福地快要晕过去,思思这丫头,娘没白费心买你养你,再加上赎身的银子,暴利啊!

“九千两。”

“一万两。”

“一万二千两。”

哗~哗~哗哗哗哗~

这不是竞价,而是在拚命了。王子默注意到瓜皮帽老头身左右侧立一高一矮两位男子,冬瓜样的矮老头看似闭目养神,额头上太阳穴却在扑扑跳动,显然是个正在运功的内家高手;而那人瘦高中年男子,双手似拳似掌垂于肩下,眼睛正恶狠狠向这边瞪来。

王子默紧紧盯住了对方的一举一动。

覃小贝根本不予理会,瞪什么瞪,眼珠子瞪成牛蛋本主就怕了你不成。覃小贝站起身,仿佛最后决一雌雄般,清嗓喊出最后的价格:“五千两!”

满场如集体遭冰冻般寂然。

果果急扯覃小贝的衣角。郡主,你急糊涂了,刚才对方已经喊出一万二千两的价了!就是再追也不能越追越低啊。

覃小贝冷冷一笑,lou出白白的小牙,说:“五千两。我说的是黄金五千两。”覃小贝早想明白了,钱财实乃身外之物,也真有如梦幻般存在。朱贝儿小金库内,金银珠宝一盘盘,一颗夜明珠即可值黄金千两,在穿越之前这些财宝与她无关,静静存于库房之内;如若覃小贝不用,这些财宝还将继续放存于库房之内,岂不还与她覃小贝无关?只有自己决定,自己使用,自己花出了,那才算是真正自己的!本主就愚公移山地替她花了吧,而且,这次赎买的还是自己的小姨哎,老天爷都会帮助自己的。

覃小贝最后一句话说出,如一斗冰块倾倒进滚烫油锅中,楼上楼下如炸了窝轰鸣,有人叫,有人笑,有人互相捶打,有人已然发傻,大才子袁干疯了一样蹿到台上,自顾自的大声吟咏:“白下有佳人,绝世遇公子。一喊千金去,再喊万金倾,宁不知千金与万金,可购佳人得?”

对面老头勃然作色,拂袖而起。

几乎同时,立于老头侧后的瘦高中年人蘧然出手,兔起鹘落一下越过两包厢之间的栅栏,人在空中已化拳为掌,如大鹏展翅居高临下,直直凶狠向覃小贝扑来。

一切意外都发生在一瞬间,覃小贝完全意想不到,她和果果一样,一下全都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两只鹰爪般的大手扑面抓来。

几乎在同时,覃小贝身旁白影闪过,王子默鹰扬虎视,一个健步跃过几张椅凳,正好迎上打出鹰爪拳的中年人,两人四只手掌在空中相撞,两股来自相反方向的强大劲力相激,震得二人皆在空中后翻一个跟头,又都重新跌落回各自的包厢之内。

戴瓜皮帽的老头诧意地望了一眼跌回来的中年人,那瘦高的中年人强压胸内涌动的恶心气息,低声报告一句:“对方有高手。”

瓜皮帽老头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覃小贝,琥珀色的瞳仁象要把覃小贝看穿似的。

覃小贝止不住刚才的意外的惊吓。咳,南山皓传授的功夫都白学了,怎么就一点没反应过来呢。要不是王子默及时以身挡驾,那人的一双鹰爪岂不是要将自己肩膀抓几个洞洞。对面的老头儿,你看个什么,本主才没兴趣和你对眼呢。覃小贝冲他一努嘴,作个恶心对方的鬼脸,转身查看王子默有没有事。

面对覃小贝关切的目光,王子默摇了摇,示意一点事没有。覃小贝放心地笑了,竖起大拇指冲他晃了晃。这是两人比武以来,覃小贝第一次对王子默的功夫表示出当面肯定。

王子默也笑了。一身轻松的样子。覃小贝不知道,王子默的心口犹被震得隐隐作痛。只有王子默清楚,刚才交手的鹰爪高手功夫绝不在他之下,一个对手就已很难应付,倘若那个冬瓜老头也上来助战,后果不堪想象,自己这方肯定要吃亏。王子默不安地向四周和楼探望,把虎头招来轻声告诉他几句话。

这时一楼台上,福妈妈已经喊过三遍,见楼上再无应答,最后颤着声宣叫:“今年花魁——品香楼品思思!朱公子打赏五千两——黄金!品思思拜谢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