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散步,碰上了,你还想问什么?马上给你们局长魏树斌打电话,就说我在县医院等他!”

巡警们不敢再迟疑,扶董钟音上了车,便奔了县医院。董钟音的伤不是很重,后脑勺被啤酒瓶砸出一道口子,摔倒时手撑在地上,掌上也被碎瓶碴子割破了,经过清洗、缝合、包扎,又打了防止破伤风的针,很快处置完毕。医生见县委书记和随后赶来的公安局长一直陪在身边,自然处置得格外小心在意。医生又问是不是恶心?董钟音说有点儿,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就又开药方,嘱咐护士去准备病床,在点滴时注意观察。做这些事时,董钟音一再使眼色,催促成志超赶快离去,成志超只做不觉,守在旁边不走。董钟音只好说,谢谢二位领导,太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魏树斌也一次次暗扯袖头,成志超的脸一直冰石一样地沉着,只是不动,害得魏树斌也不好走开。

走廊里突然涌进呼啦啦的一帮人,是一位副县长,还有财政局长、城建局长、计委主任,以及底下的一些什么人,热热闹闹地还抱着几束鲜花,互相争抢着,说听说成书记散步时被人打伤了,大家急坏了,便都跑了来。成志超也不搭话,脸一直铁板样地绷着,极冷峻。那些人便自拉自唱自圆其说,说原来是别人,成书记只是碰上,那我们就放心了。成志超仍不搭言。

魏树斌站在旁边,已将今夜的这出大戏看得一清二楚,便对那些人说,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呢。那些人便又解嘲地跟魏树斌开玩笑,说社会治安可是你魏大官人的职责范围,再出这种事,往后我们谁还敢上街散步?都是平级同僚,魏树斌就不好绷着了,瞟了成志超一眼,也半开玩笑地说,感谢批评,以后治安不好,我亲自陪各位散步。回去吧,我和成书记随后就走。

那人留下鲜花和慰问品,离去了。在送董钟音去病房时,魏树斌有意滞后几步,又一次扯住成志超袖子,小声说:

“成书记,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还是赶快离开,小心出影响。”

成志超冷笑:“影响?影响早在事情没出之前就被人家谋划好了,我怕不怕、离不离开又有什么用?这一点你难道没看出来?”

魏树斌沉吟了一下,说:“咱们前脚进医院,有人随后就跑来慰问,吉岗县城虽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消息也不至于传得这么快。这一点,我怎么会看不出。可我……不知是不是还应该提醒你一句,情况复杂,还是不要感情用事为好。”

成志超恨恨地说:“眼下,留给我做的,可能也只有感情用事了。那我就这般用事一把,让那些王八蛋偷着乐去吧。”

成志超和魏树斌跟进了病房。病房很清洁安静,只安设了一张床,还有彩电卫生间,显然是看在县委书记的面子上破了格的。魏树斌等护士扎好了点滴,说你们先去别处忙,我们说说话。护士指了床头的按铃,说有事请按铃,就离去了。魏树斌又对成志超说:

“我去外面抽抽烟,五分钟后回来。我还是那句话,事已至此,大局为重,还是不要感情用事的好。”

魏树斌的用意已极明显,他走时掩死了门。病房里只剩了两个人。

成志超问:“约会的事,是不是还有别人知道?”

董钟音说:“怎么会?”

成志超又问:“你怎么选了那么个地方?”

董钟音瞪大了眼睛:“我?不是你写信让我到那个地方去的吗?”

成志超拧拧眉头,旋即恨恨地拍自己脑袋:“妈的,我怎么这么笨,这么傻!笨出花儿了!傻透腔了!这个损招子,人家已经接连用了几次,我怎么还傻狍子似地往套子里钻!”

董钟音越发迷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吗?”

成志超冷静了些:“不关你的事。是有人暗算我,却让你吃亏。你安心地养伤吧。”又问,“那封约你出来的信还留着吗?”

“留着,在办公室抽屉里。”

“那就留好,千万别丢了。”

“还有……什么说道吗?”

“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也许,日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董钟音声音柔下来:“你这个人呀,我一次次催你离开,你怎么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不听话?”

成志超深深地垂下头,像在赎罪:“我不离开,偏不!”

董钟音不再说话,眼里噙了泪花。

魏树斌推门进来,对成志超说:“我从局里找来两位搞内勤的女同志,陪护小董同志方便些。人已经来了。成书记,我们走吧。”

那个时候,已过了午夜,小城寂若无人,高空的繁星愈显神秘。成志超与魏树斌分手时说:

“那个专能模仿别人笔迹的人这回是直接走向前台做鬼了。”

魏树斌点点头:“他仿董钟音的笔迹写信给你,又仿你写信给董钟音,你们两人都上了当。”

成志超说:“事情刚刚开始,不会就这么拉倒的。咱想偃旗收兵都不行了。”

魏树斌说:“那就兵来将挡,真刀实枪地较量一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