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志超的补充通知,还是很让有些人大吃了一惊。常务副县长伍林连夜跑到陈家舟家里去,惊惊慌慌地问:

“成志超整出的这一手是吉是凶?”

陈家舟得意一笑,说:“这点事,小儿科嘛。主要领导离任,请求审计,这是规矩,懂不懂?伍林仍不解,说那还叫公检法的头头们都列席干啥?陈家舟说,成志超刚闹出桃色风波,日后不管升迁还是调动,上级组织部门总要来人先考核一番,他这是水不来先叠坝。不然,等几月后,他人走茶凉,人们就不定说出些什么来。我估计他这一招,必是身后另有高人指点。不信你就等着瞧,明天会上,他一定会把那件事说一说,先封住大家的嘴巴。你给我记住,在明天的会上,你先带头替他鸣冤叫屈抱不平,就是日后上边来人考核,也还是这个态度,人家不问这事,那就一字不提;真要问起来,还是替他鸣冤叫屈,帮姓成的跨过这个坎儿,咱们一定尽心尽力。”

伍林越发不解,说:“这也太……那个了吧?便宜的果子都叫他吃肚里去了。”

陈家舟拿眼睛翻他,说:“这叫自我保护,这叫以德化怨。自古以来,凡是落井下石的,先掉下井的没好结果,那往下扔石头的,你又见哪个真得了好处?只要稳住吉岗县城的这一方天地,别说他升到市里去,升到省里才好呢。这里的道理,你慢慢琢磨去吧。”

接到列席会议通知大感意外的另一人便是魏树斌。他想了一阵,立即打电话给暗中布控的那两个侦察员,让他们从现在起,要格外注意目标动向,不可有丝毫马虎大意,并做好一切准备,随时接受执行下一步骤的命令。他又告诉局值班室,说自己在准备一个材料,没有特别情况,不要打扰他。然后他把自己关进办公室,又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忙他的事情了。

第二天上午,县委常委会准时召开。人到的很齐,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正在市里参加会议,赶回来了;一位副书记在省里跑招商项目,也赶回来了;县人大主任和县政协主席列席了会议。会议室里显得很严肃,不似往常会前总是少不了一些玩笑和道听途说。稍有不同的是,成志超在自己面前摆了一盒烟,是通红通红的大中华,此刻,他抽得很悠闲很从容,一副意得志满宠辱不惊的模样。

成志超扭头问坐在旁边的陈家舟:“老陈,开会?”

陈家舟点头:“开吧。你再坐在这儿,就是上级领导来县里作指示啦。”

有人会意地笑了,可也有人的脸紧绷着,陈家舟的有意轻松并没达到完全的效果。

成志超轻轻咳了一下,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说:“现在开会。今天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县公安局现已掌握大量证据,认为县人事局现存档案中有伪造嫌疑,我已于数日前同意封存备查。此事关系重大。今天的议题就是,这个事要不要立案?立了案怎么查?建立一个怎样的办案机构?”

会议室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但很快,就是一片窃窃的私语。坐在后排的魏树斌暗暗吐出一口长气,摸出一颗烟,从容点燃。伍林则将惊恐的目光投向了陈家舟。

陈家舟忍不住了,问:“成书记,今天的会议内容不是交接吗?”

成志超说:“什么时候交接,择时再定,我会向市委请示。”

“你、你事先为什么不开书记碰头会?这是搞突然袭击!”陈家舟脸色大变。

成志超却淡淡一笑:“人事局的档案封存,已有日子了,想来不会有哪位常委同志还不知道吧?既封,就要查,总要有个说法,估计大家也早有这个思想准备,怎么能说是突然袭击呢?再说,我现在还是主持县委工作的主要领导,各位副书记也都在这里,将工作议题直接提交常委会讨论,这也并不是没有先例,有什么不妥吗?”

陈家舟气急败坏,站起身:“我拒绝参加这个会议。”

成志超面色冷峻下来:“可以。但最后表决时,只能按弃权处理。不知还有哪位同志对这个议题存有异议,也请提出来。如果会议不能形成集体决议,我们可将立案请求提交市委,由上级党委决定。”

陈家舟将面前桌面上的东西划拉进手提包里,气冲冲地离席而去。伍林似乎想追随呼应,但向会议室里扫了两眼,见大家都面色沉静地坐着,终没敢动。

成志超平静地说:“下面先请县公安局局长魏树斌同志向常委会报告现已掌握的案情。”

魏树斌却摸出手机,站起身,请示说:“成书记,我先接个电话,稍等片刻,可以吗?”

成志超点了点头:“给你五分钟,快去快回。现在我宣布一项纪律,其他同志请将手机全部关闭,会议期间,任何人都不要再接打电话,也不要走出会议室。”

魏树斌出了会议室,便奔了卫生间,他先问了声“有人吗”,见无人应,又将几个便间的门都一一拉开看过,才对手机低声说:

“我是魏树斌,目标可能马上有所动作。请按预定方案,密切注视,跟踪到底,一定要保护好既定目标的人身安全,没有我的命令,暂不实行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