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裁缝上了楼,唐糖让大裁缝的学徒去给秋天和画儿量尺寸,说给她们也做套新衣裳,两丫头没怎么犹豫,毕竟,都是怀春少女,对于漂亮衣服的抵抗能力薄弱,扭捏几下就去了隔壁小间丈量尺寸。

唐糖笑嘻嘻目送两小丫头进了小房间,回头只看见大裁缝一个人站在一边,她微微一笑,“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有急事出去了,不知道小姐哪里不满意,小的是做这件衣裳的裁缝。”

唐糖想哭,他竟然就这样走掉了,本来是想支开两个丫头,直接问下他们东家是不是琴公主的!现在怎么办?

唐糖垂头丧气地在衣服上随便找了几个地方说不满意,趴在桌子上发呆,现在怎么办?这掌柜的不认识这手镯,她也没别的凭证说认识琴公主,怎么去联系她?

“小姐,请恕小的冒昧。”大裁缝.突然对着唐糖行了个礼,在她目瞪口呆中问道,“敢问小姐手中玉镯出自何处?”

“啊??你认识?”唐糖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跳了起来惊喜万分地抓着大裁缝枯瘦的手,死命的摇啊摇。

“认识。。。小姐请先放手。”大裁缝手.腕被抓的生疼,脸部抽筋。

“啊!哦~!对不起,我一时情急,有没有弄疼你啊,来,我给.你揉揉。。。”唐糖手抓的更紧了。

“不疼!不敢!不要揉揉!”大裁缝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想挣拖她的手,却不料,唐糖生怕他逃走,手抓的死紧。

在年迈的大裁缝老泪纵横中,唐糖终于如愿以.偿得知,这玉镯竟然出自他最要好的朋友之手,世间共有两对,都送进了皇宫,并没流传出去,所以他一眼就认出。

“能不能帮忙联.系琴公主,我是她很好的朋友,有急事找她。”唐糖没时间和他畅聊,以前的胭脂水粉虽然傻点懒点但还能相信,这秋天和画儿说是她的丫鬟,可那都不是自己人,她不想把自己陷入险境,稍有不对便会人头不保,虽然现在已经垂死挣扎,可还一线生机在呢!

“这。。。”

大裁缝话还没说出口,小房间的门便响了,唐糖瞧着她们马上就要出来,“你帮我带话给琴公主,说唐糖找她!千万记得啊!人命关天啊!”

她非常慎重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坐回桌子边,顺手拿了桌子上的茶,装模作样开始喝。

秋天和画儿喜滋滋地出了小房间,小脸通红,“都好了,我们就走吧。”唐糖故作镇定朝她们笑笑,放下茶盅。

“小姐好了啊?” 秋天和画儿异口同声地问。

“嗯,好了,我们走吧。”

临走前偷偷看了眼大裁缝,发现他还在呆滞中,唐糖心中微微叹息,求人不如求己。这个人估计也kao不住,只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二月的中州天气依然寒冷,城北每天都会有流民死去,特别是昨天的寒流突然来袭,今天更是冻死了十多人。

流民们木然地看着收尸队把尸体丢上车,连一张席子也没,他们漠不关心,也许,明天就会轮到自己了,有什么呢?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他们眼泪早就流干了,寒风中,摇摇欲坠捧着自己的破碗或者破罐子,开始排队领取每天一顿的粥。这粥清可见底,可却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了。

中州,从去年冬天开始到现在,不仅仅有水月国的,还有西汉国的,魏国的,齐国的,等等,在长河水灾中遭受灾害的国民到处流窜,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就算到现在,依然还在城外徘徊着上万流民。

王表对着桌子上的早饭叹了口气,早饭很简单,一碟咸菜,一碟子花生米,外加一锅粥,几个包子,这样的早饭,要是王家大宅里,几个兄弟看了都要笑话吧。

他苦笑着随意吃了几口,就换上官袍去了衙门。

小轿在中州的大街小巷缓缓而行,路上遇见的百姓自发地恭敬让路。

中州这几年在他的打理下,还算富裕,至少还没平民百姓饿死冻死的,也就是这样,那些百姓都把他当作神来拜。

他起初只不过想赚点政绩回京城,后来却身不由己了,也许是自己定力不够,那些发至内心善意崇敬的目光太动人心扉。总之,他就算后来知道kao政绩对征途无效,还是不知不觉地帮助他们。

“大人,今天城北又死了十五人,大约都是冻死的。”

刚刚进了后衙书房,王表就听见不好的消息,城外每天死人他已经习惯了,可今天死的多了些吧,王表的毛脸走了型,“善堂的冬衣呢?”

“唉,这个月收上来的捐助少。”精干巴瘦的师爷低头在算盘珠子上拨打着,看见东家进来也没起身,只是抬头望了下,又低头自己的工作。

“唉,我一会儿再去动员下。”王表对他的不礼貌完全不在意,这师爷是自己上门的,起初他不以为意,时间长了,发现他还真是实干家,为了帮助他打理衙门琐碎的事物,硬是从原来的小胖子折腾成竹竿,每天睡不到两时辰,王表对他非常敬佩,至少,他自己做不到这么全心全意。

“别一会儿了,现在就去吧,唉,少死一个是一个,熬过冬了,日子就好过了。”师爷催促道。

“好吧。”王表揉太阳穴,这谁是谁东家啊!还得听人家的,他可不想和师爷扯皮,一会儿,唠叨起来就没完。

现在这个时辰找谁要银子啊!王表走到衙门门口发起了呆,“大人,我们去哪里?”小三在一旁候了许久,脚都冻麻了,大人还在发呆,他忍不住问了声。

“去月公主那看看吧。”王表想着有两天没去看公主了,虽然她不冷不热的,可那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天空中还有未散去的迷雾,中州城郊的白河虽然冬季水少,可到了早上还是要起雾。

这鬼天气啊,别说城外那些流民会冻死,就怕中州百姓都不好熬,他脑子里想着晚上怎么去让那些富商地主大家族们出点血,笼着手徒步往那宅子方向走去。

王表心情不太好,进了小宅子,也不避讳,没等什么通传就去了主宅,直到门口才让小丫鬟去唤画儿,“公主醒了吗?”

“还没,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醒。”画儿得了小丫鬟的通告,连忙披了外衣,整整衣裳出来接旧主人,这公主没什么架子,每天睡的迟,她们几个丫鬟也得了空,像今天天冷了,也起的迟上半刻。

“你们小心伺候着,伺候好了,说不定公主回京还回带你们走。”

“是,大人。”画儿喜上眉肖,声音也变的欢快;“大人要进去等公主醒来吗?”

迷迷糊糊地被说话声音吵醒,好像还是男的声音,唐糖心里一动,人便没动弹,支起耳朵来偷听。

王表交代了几句,便想离去,却又瞧见有人进来,定神一看,那一坨坨小山似的体型也就那张胖子了。

“哟,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青天大老爷嘛,你不去衙门为民做主,一大早儿到这里和个小丫头卿卿我我不怕有失身份麽?”

老远就传来张仁讽刺的笑声,王表脸色一变,他和张仁虽说表面上都针锋相对,可这么说话他还是有怒意,等张仁走近了,王表刚刚想反驳回去,一看他憔悴的样子,王表一乐,气都没了。

张仁可乐着自己有翻身的机会,准备了许多招数,却没想到自己把拍马屁的对象--公主抓到军营里来了,可怜他做了许多补救措施,公主虽然没怪罪,可也没给他好脸色,就三五天功夫,他硬是瘦掉十来斤。

想到这死胖子估计是不甘心落后一拍,王表心情好了,他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脸上都是笑意,“张大将军早啊!不知道张大将军这么早来本官府上所谓何事?”

张仁脸一僵,这狗日的王表,当初是没抢过他,让公主住进了他名下的宅子,自己输了一阵,不过,他张仁能屈能伸,刚刚也不过是发泄下而已,这狗日的还计较,他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岔开话题,“表哥别得意,听说今早儿城北又冻死十多人,过几天钦差大臣可就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呢!”

“张太傅要到了?你消息准确吗?”王表顾不得和他争执,上前一把抓住张仁,引得张仁亲兵锵地一声抽出刀来,怒目而视。

张仁笑着摆摆手让亲兵退下,“表哥就这么待客么?”

“画儿,还不快请将军去上房。”王表脸皮也厚,若无其事转身吩咐画儿,画儿也乖巧,连忙笑迎上去,带大家往上房走去。

随着众人离去,主卧房门口清净了下来,可房里的唐某人却再也无法平静,听见城外又冻死人,已经很让她揪心,不知道唐缺有多少可能活下来,一时间想起梦中唐缺无助的眼神,眼泪便哗哗而下。

再听闻还什么钦差大人马上到了,更加是惶恐不安,前几天她已经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所谓的钦差大人是来接公主回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