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马家集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路灯,整条街上,只有两个地方亮着灯光:一处是“冬去茶馆”的东门头上,另一处是光明照相馆的橱窗——光明照相馆就在马家祠堂的些对面,灯光虽然昏暗而微弱,但在黑暗的街道上却显得非常的明亮。

汽车向东驶出马家集的山门,古老的山门和石头墙像是从历史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幽灵,给人一种阴森而恐怖的感觉。

汽车停在老槐树下。李云帆一行六人,绕过老槐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学校走去,手电筒帮了不小的忙。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张老师停住了脚步。

水老师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串钥匙,金所长把手电筒的光对准了门锁。

“水老师,你们学校没有看门的吗?”史可染道。

“没有,学校小,老师不到十个,请人看门还要付工钱,这笔开销从哪里来呢?再说,学校里面除了桌子就是板凳,根本就用不着看门的。”水老师道。

“我们水老师除了上课,还担任教务主任之职。”张老师道。

水老师带着大家走到一间房子的门口,这是一间教师办公室,水老师打开门锁。张老师拽开电灯。办公室里面一共有四张办公桌。靠里墙有一排档案柜,所谓档案柜其实就是木头厨,早已经老旧不堪,边框不成直角,厨门龇牙咧嘴。

水老师打开厨门,把里面的东西全抱了出来,又拽开下面的厨门,把里面的东西全搬出来,最后又在厨顶上拽下来一捆资料,所有东西全摊在办公桌上,一共有十一摞。

“水老师,一摞有多少份?”李云帆道。

“不一定,有多又少,多的有九十多份。最少有六、七十份。”

这显然是一个艰苦的工作。

“这样吧!一人两摞,第一步先把符合相貌特征的人挑出来。”李云帆道。

“大家注意三个相貌特征:第一个特征是眉骨突出。第二个特征是下颌骨比一般人要宽许多,第三个特征是牙齿长得很整齐,很标致。”史可染补充道。

“时间是六五年到六七年。”李云帆提醒道。

“李队长,时间上有什么讲究?”金所长道。

“死者的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按理,七岁开始上小学,十三岁读初中,十六岁初中毕业,十九岁高中毕业,也有迟一年上学的。这样算来,他们在马家集小学念书的时间在六一年到六七年,一般的孩子从四年级开始,脸型才基本成型,所以把时间定在六五年到六七年。”

“金所长,要不要把其他老师都叫起来,学校里面还有四个老师。”金所长看看李云帆。

“不用了,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自己也要守口如瓶。这个案子很不简单,免得打草惊蛇。”李云帆道。

接下来,办公室里面就只有翻动学籍卡的声音。灯光下,大家表情严肃,聚精会神。

六个人一直挑到一点多钟,总算把所有的资料都筛了一遍。一共挑出十五份学籍资料。

同志们多少有一些遗憾,因为学籍资料上的一寸黑白照片已经不甚清晰,只能看到五官和脸部轮廓。

在十五份资料里面,有一份资料引起来李云帆的注意:“你们看——这张照片。”

史可染接过学籍卡,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大家都凑了上来。

“你们看——五官和画像比较接近。”李云帆道。

“不错,是比较像。”

“你们再看看年龄——”

史可染读出声来:“一九五四年一月……今年是一九七二年,虚十九,实十八,年龄正好吻合。”

“李队长,让我仔细瞧一瞧。”金所长从史可染手中接过学籍卡,“咋这么眼熟的呢?包俊才,我想起来了,你们看——”

“包贵,张老师,他就是你教过的包俊才,包贵的小儿子。”水老师显得非常激动。他所指的“他”既指学籍卡上的照片,也指史可染的画像。

“不对啊!”金所长突然道。

“有什么不对?”史可染眼睛瞪得大大的。

“包贵的小儿子包俊才现在在省城读书啊!”

“金所长,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李云帆道。

“两位老师,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怎么不知道,李队长,包俊才确实在省城读书。”张老师道。

“那么,我问你们,这五个月以来,你们见过包俊才吗?”

“还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小子了,以前在马集中学读书的时候,隔三差四,会在路上遇到他,只要见到,他都会喊我一声。”金所长道。

“这样吧!明天请金所长辛苦一下,跟我们到马集中学去一趟,既然他在马集中学读书,他的老师一定知道他的去向。”

“但愿不是那娃。那可是一个既乖巧懂事,又聪明好学的娃啊!”

李云帆他们离开马家集小学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钟了。刘局长和郑峰他们已经安然入睡。

一切等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