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英,添茶。”马清斋对着厅堂后面喊道。

同志们知道,这是主人在下逐客令。

正在这时,从厅堂的外面进来一个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岁以内。肩膀上背着一个书包——是一个黄书包,看样子,书包里面没有多少书。因为书包在腰上晃来晃去。

“大伯,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来有点小事,阿魁,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是星期五,其他同学都回家了。”

“阿魁,你该不会是逃课吧!”

“娘,我没有逃课,教室里就剩下几个人,阚老师就让我们回来了。”

“这里没有你的事,到后面看书去吧!”

阿魁飘然而去。

金所长看郑峰目送阿魁走出了厅堂的小门,道:“他就是马明斋最小的儿子。”

“他在哪里读书?”

“在马集中学。”

“马集中学?”刘局长道。

“是啊!”

按理,同志们应该起身告辞了,但今天,李云帆要破一破这个规矩,现在还不是散席走人的时候,李云帆和他的战友们还有一道压轴菜没有端到桌面上来呢。

“二位,我们今天来……”

李云帆的话只开了一个头,就被刘建亮的到来打断了,他走到李云帆的跟前耳语了几句,李云帆又和刘局长、郑峰和毕老嘀咕了几句

随着刘建亮的到来,李云帆的压轴菜要过一会上桌了。

“二位,我们想到后面去看一看,可以吗?”

“你们这是要搜查吗?”马清斋大概是想让李云帆按法律程序行事。

“我们只是想到马明斋的屋子里面去看看。”李云帆所说的“马明斋的屋子”有两层意思,表面的意思是指马太太的屋子,实际的意思是指二姑太所说的后院。

“这——这恐怕不妥吧!”

“马先生,你是不是想叫我们出示搜查证啊!”

“我是说,最起码,你们应该有一个手续吧!”李云帆和同志们听出了马清斋的弦外之音,我们马家可是马家集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你们怎么能随便看看呢?

“那好吧!王萍,你把东西拿给我。”

王萍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张纸,那就是马清斋所需要的东西——一张搜查证。可见刘局长和郑峰是有准备的。

“马先生,搜查证,我们随身带着,只要我签一个名字就可以生效。你看我要不要签这个名字?”李云帆用一种调侃的口吻道。

“不——不必了。”

“那就请二位带我们去看看。”李云帆把搜查证往八仙桌上一扔,跟在金所长和刘建亮后面出了厅堂的小门,马清斋和马太太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刘建亮和李云帆说了些什么呢?一会,我们就知道了。

走出厅堂,走过一个回形长廊,一扇大门出现在眼前。

“刘局长,这就是马明斋活的时候住的地方。”金所长道。

“走这边。”刘建亮朝走廊的左边指了指,“后院的门在那边。”

同志们向左拐了几十步,然后向南走了十几米。下了走廊,下面就是一道门,门上有一把锁——是一把老式铜锁。

“李队长,这里面应该就是二姑太所说的后院吧。”王萍道。

“二太太,请把这道院门打开。”金所长道。

二太太掀起上衣,在腰上摸了一下,道:“金所长,你们等一下,我把钥匙丢在屋子里了。”

李云帆朝王萍瞥了一眼,王萍跟了上去。

二太太上长廊,进堂屋,一边在堂屋里面转圈,一边道:“瞧我这记性,公安同志,你坐一会,我进屋找一下。”

二太太闪进东厢房——她在东厢房里磨蹭了一会就出来了:“找到了,在这儿呢。”

王萍跟在二太太的后面,发现二太太裤子的口袋布翻在外面——在右边,她先前就是在那边摸钥匙的。

“金所长,是这把钥匙。”二太太道。

金所长接过钥匙,锁锈得非常厉害。金所长拧了好几下:“刘局长,锁锈得很厉害,打不开。”

“金所长,看看能不能把门卸下来?”

“李队长,不行啊!有石门坎挡着,手伸不进去。”金所长用手在门槛和门之间的缝隙里面试了试,然后左右两边看看,他大概是想找一块砖头或者石头。

“不用了,金所长。”刘建亮一个纵身,双手抓住墙檐,身体向上收缩,右脚搭在墙檐上,一个鲤鱼翻身,身体稳稳地横在墙头上,一眨眼的功夫就

不一会,右边的院门开始向上移动,很快,门就被掀起来了,金所长走过去,和刘建亮同时用力,将院门挪到一边去了。

这是一个不算很大的院子,也许是没有了主人的捯饬,院子里面一片破败的景象,显得毫无生气。院子的位置比较隐蔽,因为有高树的遮掩,所以,如果不是站在院子里面,是不可能知道,在马家——竟然还会有这样一个幽静的地方。马明斋家的房子一共有三进,后院的位置在最后一进,在第二进和第一进中间也有一个院子,而且是一个大院子,所谓“后院”,恐怕就是针对这个“前院”而言的。

在院子东侧,距离院门二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座小亭子,亭中有一个圆形石桌,周围有几个腰鼓形石凳。郑峰走进凉亭,用手在一个石凳摸了一下,没有什么灰。刘建亮带着大家走进了堂屋,走进东厢房。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不对啊!”刘建亮突然在东厢房的门口站住了。

“有什么不对?”

“刚才,**还有一床很厚的被子,还有一个枕头,床底下还有一双棉鞋。”

郑峰和刘局长相互对视了一下。

刘建亮冲到一个半截厨跟前,他打开厨门,呆住了:“李队长,一定有人来过,就在刚才,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有人进来过?”

“不错,厨里面有很多衣服。”

“有很多衣服?”金所长莫名惊诧。

“刘建亮,是一些什么衣服?”毕老道。

“我当时还拿起来看了,全是成人的衣服,床底下还有一个尿壶。”

刘局长在**摸了几下:“不错,郑峰,你摸摸看——,先摸床里面,再摸床外面。”

郑峰在床里面了一下,看了看,没有灰,再摸了一下床外面,手上全是灰:“刘局长,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阿魁——就是马明斋的小儿子?”王萍道。

刘局长走出东厢房:马太太,你家里除了你和小儿子阿魁,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大儿子。”

“人在哪里?”

“在前院。”

刘局长等人走出堂屋的时候,李云帆和郑峰还站在东厢房里面仔细寻觅着。院门是上了锁的,一定还有其它通道,现在弄清楚暗道的问题,显然不是时候。先退出去再说吧!

“马太太,我们可以到前院去看看吗?”

“你们跟我来。”大家跟在二太太的后面,出了后院,上走廊,进了第一进正房。

“刘局长。”郑峰叫住了刘局长。

没等郑峰开口,刘局长就说出了他和李云帆想说的话:“不必再纠缠了,过一会,直接摊牌。”

二太太将同志们带到第二进的东厢房的门口。她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郑峰和同志们止步于门外,因为房间里面有一股骚臭味。让同志们停住脚步的不仅仅是屋子里面的骚臭味,最重要的原因是**坐着的一个怪模怪样的人:他佝偻着腰,蜷曲在**,最让人吃惊的是他那张想骷髅一样的、恐怖的脸。

王萍只看了一眼就本能地退后几步:“太可怕了。”

“看把你吓的,有这么夸张吗?”刘建亮把脑袋凑了上去,但很快就缩了回来,“这是谁啊!”

“这大概就是马明斋那个瘫了的儿子。”

“金所长,您没有见过吗?”

“只听说过,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

“简直就跟骷髅一样。”

“家里面有这么一个人呆着,吓都吓死了。”王萍被吓的面无血色。

“这要是在夜里面……”

“小刘,您不要再说了。”

走出房间的时候,刘局长朝李云帆看了一眼。李云帆心知肚明。

“马太太,我们在这儿已经耽搁很久了,我再问你一次,二姑太在马明斋死后的第二年,在你家后院里面所见的人确实不是你丈夫马明斋吗?”

“我们不是都说过了。”马清斋抢过了话头。”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开棺验尸,你们该不会反对吧!”

“这——你们这样做,合适吗?”

“老头子啊!没想到,你死后还得不到安宁啊!”马太太突然瘫坐在地上耍起了泼。这是女人惯用、也是最后一招。

“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马清斋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我们已经请示过地区的领导同志,如果有什么法律问题。我一人承担。”刘局长义正辞严道,“郑队长,你安排一下,马清斋,我们顺便通知你们一下,请你们就呆在家里,刑侦队随时都会找你们了解情况。今天算是初次见面,对于你的表现,我很不满意,亏你还是一个有文化的人。马上,我们到墓地去,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阿魁从院子里面走进来,把母亲扶到椅子上,马二太太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有气无力的低吟。

“阿魁,照顾好你娘,我跟他们去了。”马清斋用手摸了一下阿魁的头,跟在王萍的后面走出了堂屋。

大家离开马家大院的时间是三点差五分。

走出马家院门的时候,刘建亮低声问金所长:“金所长,马明斋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啊?”他所指的是马明斋的瘫儿子。

金所长的结论是:“大概是马明斋做的好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