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内堂里供着佛龛,淡淡的阳光照进来泛出些静谧的宁意,和外头争喋不休,话中藏锋的场面恍如两个世界。

太后的面前是一尊观音像,褪尽繁华,在袅袅的青烟缭绕中悲天悯人地注视着滚滚红尘中的世人。

感觉到宁德进来了,太后并没有回头,只是用着如同佛龛前供燃着的沉水香般沉凝的语调问道:“你说这观音菩萨是在笑还是在哭呢?”

宁德静静地盯了这尊观音片刻,声音如古井中偶尔投下的浮光掠影般闪过:“皇额娘看她在哭,她便是为了天下的世人在哭,见她在笑,她便是为了天下的世人在笑,佛心亦是人心。”

太后恭敬的对着佛像深深稽首,而后才慢慢转过身:“皇上又动了去五台山的心意,你知道了么?”

宁德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诧异:“皇上不是年初的时候刚去过么?”她想了想,“而且刚从塞北回来,才歇下一个月又要出行了么?”

“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太后看了一眼她,平静地说道,“皇上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既然老祖宗都开口了,皇上即便是再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的。”

宁德心中突然动了动,进宫前也隐隐听了说起过大行皇帝并不是死了而是去了五台山出家,原来她是不信的,认为那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如今…….听说年前去五台山的事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现在没隔几月又要出幸五台山,不由地不让她心生疑窦,只是这等宫闱内幕之事,还是少知为妙,于是摇了摇头道:“并不曾听说过,想来也是刚定下的。”

孝惠章太后点了点头:“你是个老实的丫头,并不知道这里面藏的花花肠子。如今贵妃,你,宜妃都怀着孕,且都是跟着皇上出游途中怀上的。所以这一次出巡就有人动了心思,多少眼睛都红着想同皇上一起去。佟丫头今天早上来我这请安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红红的,想必定是为这事给忙的。”

宁德浅笑着劝慰道:“这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额娘要是怜惜佟姐姐,便和皇上提一提,皇上心里头自然就明白了。”嘴上虽那么说心里却明白皇上最不爱在后宫这些繁琐的事上操心,转身定是又甩手交给了佟姐姐,以佟姐姐是不愿意得罪人的性子,便是受了些委屈也是有的,况又要计较后宫里权衡得失,连带着宫外那些沾亲带故人的脸面,这事怕是不易的。

转念又想到,皇上在外头为了家国天下劳心劳力,后宫里却为了这些承宠的蝇头苟利之事勾心斗角,自己想想便也觉得可怜可悲,一时只是无语。

此趟出行,她是自然不会去的,不仅仅是因为对五台山有了阴影,有了心结,更是因为如今身子即将足月,自己推算日子怕是不日就要生产,不宜长途远行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