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闻言一惊,隆绪也是一愣,都打算劝劝小萱,就见小萱抱着怀里的小外孙,颤巍巍的走到庭院中,坐在石凳上垂下泪来,两人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

“娘,您别气了。”隆绪边劝,边替小萱拢了拢耳畔掉落的白发。

小萱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隆绪,娘还有几年能活,这些个人,他们是欺负娘年老了,娘还没有死,他们都敢做出这种事情。倘若娘死了,他们岂不是无法无天了?娘咽不下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小萱听着屋里的惨叫,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就看见萧恒德披着被子,跑出屋来跪倒在自己眼前。

“母后,是怀德错了,求您看在您怀里孩子的份上饶了怀德。”

“哼!”小萱站起身,看着萧恒德骂道:“你还知道你有个孩子?他还未满月你就做出这种事情?你还有脸跟朕讲?萧恒德,这孩子不用你再挂念,朕替你养了。隆绪,传娘的旨意,追封你妹妹延寿为越国公主,即日下葬。驸马萧恒德,赐死!陪葬!”

狠狠的说出这句话,小萱抱着孩子向府外走去。在她的身后,满脸诧异之情的萧恒德,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萱的背影。他不相信这个平日里,和蔼慈祥的皇太后,竟会下出如此残忍的命令。

他忘了,她是皇太后,他以为她已年老,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刻。他醒悟了,但是已经迟了。

“母后饶了我母后我再也不敢了他嘴里默默念叨着,但是小萱再也听不见。也许即便是听见了,也会无动于衷。

乘着马车回到宫里头。小萱抱着孩子正想回寝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对身后跟着的隆绪吩咐道:“隆绪,你妹妹越国公主的葬礼,命所有皇亲国戚都要去参加,不得有误。”

她要给这些皇室亲族一个下马威。她要让他们知道她是谁。

抱着外孙,回到寝室,眼泪再忍不住从她的眼眶中掉落,从皮肤上已有地皱纹处流过,直滴落在孙儿的襁褓上。

越国公主的葬礼震惊了皇室贵族,也让群臣、百姓惊惧。这些年来,随着国家慢慢地繁荣、富强,远离战火,人们已慢慢将这位两鬓斑白的皇太后淡忘。随着这件事,人们又再记起她,记起她地名字。她在警告所有人,她的威严不容侵犯。

延寿去了。她只有观音、长寿两个女儿了。七个孩子。隆绪、隆庆、隆裕,还有那漂泊在外的郑哥。哪一个她都疼,哪一个她都爱。小时候看见孩子们跌倒在地上,她会亲自抱起他们,拍干净他们身上的泥土,扶着他们继续走路。老了,走路、行动显得有些吃力,她本想孩子们长大,等着他们来搀扶她走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走多久就走多久,可是现在,在搀扶她走下去的孩子里,永远地少了一个。

接下来的一年,小萱悉心照料着孩子,将对延寿的怀念,全部加注在这个外孙儿的身上,并未孩子取名为:延庆。

隆绪、隆庆、隆裕等人,及驸马萧继先、萧排押都会在闲暇时,出入宫中,与这个小延庆一同玩耍。

总觉得对不起小萱,每次排押来时,都会恭恭敬敬。看着拘谨的萧排押,小萱安慰他,说道:“排押,朕知道你与恒德同为驸马,又同是胞弟。朕此番这么做,无非是给延寿儿一个交待。你身为驸马,朕只盼你能好自为之,善待公主,不要学恒德,做那让朕失望的事情。对恒德的处置,也是朕一意孤行,你切不可因朕要你亲弟殉葬,就迁怒于长寿,坏了你夫妻二人的情意。”

萧恒德跪地哭道:“皇太后,越国公主之事,的确是舍弟地过错。排押没有看管好舍弟,给皇太后带来这么大的悲痛,排押心里也是难受的紧。皇太后没有因恒德地事情,怪罪排押,排押心里已是高兴万分,怎敢还有其他的异想。”

看着萧排押,小萱点了点头道:“你跟继先两个朕都放心。以前朕也很信恒德地,没想到会出这样地事情,朕怎么也没想到,他身为驸马会在公主产期内,跟一个侍女勾勾搭搭

说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痛楚,不觉哭了起来。萧排押见状,忙跪着行到小萱膝前,举起袖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滴。一个岳母,一个女婿,抱头痛哭在一处

上京城里地有人心酸落泪,南京城里的有人心痛却哭不出来。

“咳咳”,南京城的一间府邸内,时不时的传出一阵咳嗽声。

休哥一边轻拍着前胸,一边提笔在面前的信纸上写下:种萱,这两个字。种萱,这是什么意思?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对自己说:她叫种萱。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休哥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看向屋外。

你还好吗?曾经在我的眼里,你就像你胸前佩戴的那颗珍珠一样,光彩夺目,而我,也因有你一路的指引,走到了现在。

于越、宋王,免拜,所有能给我的你都给我了,可是我却还贪心不足,想要拥有那个说她叫做种萱的女人。是我耶律休哥太贪心了吗?她已经给我这么多,我却还想要。走出房,环视了一下整个院落,休哥悲戚的一笑。于越、宋王,也许我要的不是这些,那些战役、那些被我攻陷的城池,都是我送给你的,想要你能仔细的看看我,想听你兴奋的夸赞我。在群臣之中,为什么你做出的最后选择是韩德让,而不是也姓耶律的我?我的功绩为了你而存在,你叫我保护的人,我拿性命去守护,你叫我不妄杀一人,我也从不对无辜之人举起屠刀。这样的我,你却不要。

于越又如何,宋王又如何,当我看着你陪在先帝身边,抱着孩子满脸笑意时,我多希望那个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也许,那时在汉地时,我就不该带你回来,我该带着你远走高飞才对,那样的话,也许有一天你会爱上我。我迂腐,为了谨尊王命,不落下千载骂名,一路护送你回京。我以为你会就此喜欢上我,再不会去羡慕那个什么千里送京娘的男人,因为你的生命里,也有一个男人曾经不远千里,将你送回萧府。

我不是皇帝不是王,但是我给你的却比皇帝给你的多得多,可惜你却没有在乎过。我留在这南京城,为你日夜守着边境,还在自作多情的想着你,这些你却全都不知。

记得初见你时,你惶恐的笑颜,记得你黄鹂一般清脆的语音,对我说起的第一句话语:你好,我叫种萱。

种萱你知不知道,抱起你将你扛在肩头的人,不愿将你放下,他想那么抱着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