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叶知秋基本顺利接管法天道宗的最高权力。

前来恭贺的楚云齐直接了当提出要求:“给我一支生力军,我替你摆平酆都城,树立威望,震慑群雄。”

叶知秋登云履,戴翠冠,披无抓金凤蔷薇花袍,气度处于人间帝王与得道仙人之间,从来就明智的叶知秋爽快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今后绝不再踏入法天道宗半步。”虽然不直言理由,但对楚云齐的防范之心很是明显,以楚云齐之强大,以及如今在宗门内的声望之高,他要是振臂一呼想做法天道宗的头儿,真还没人能拦得住。自然而然他就是对叶知秋现在地位的最大威胁。

穿着素缟的楚云齐轻松而笑:“这个自然。不过我要你记得这几句话:世间自有天道宝剑高悬,背离于道者必然为大道所斩!在我有生之年法天道宗若是继续恃强凌弱怙恶不悛的话,大道不斩你,我楚云齐也会斩你!”仗着一身本领,这段话说出来甚是盛气凌人。

叶知秋走上前几步,遥指着山门外天空中的曜日道:“新的太阳,昭示着法天道宗新的开始。数十年之后,世人必定不会再称呼法天道宗为魔统。”

楚云齐也感受着温柔的阳光抚面,想到紫霞与白玉京这次离去,知交零落,恐怕与我楚云齐再无相见之时了。

有着杀手之王称号的叶知秋继续道:“法天道宗人手有限,我能给你的,只有那些曾在各处地狱受苦服刑之人。”

“够了。”楚云齐觉得这样的安排很不错,那些遭受了苦难的人们,才能深切了解到痛苦,才愿意会随着自己一同去消除更多的苦难。

那一天,楚云齐号召十八层地狱所有受刑苦之人聚集在山门的符箓阵处。站在中央山壁巨大的仙鹤石雕头顶,楚云齐振臂一呼:“我们同样是了解痛苦的人。你们现在已获得了自由,然而世上还有更多的人受到魔统的迫害。所以我现在站在此处,准备继续我消除痛苦的旅程——属于英雄的旅程。你们之中,那些英雄梦未泯之人、那些热血仍燃烧之人、那些在痛苦中悟彻大爱之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之人,请留下,与我同行。”

十八层地狱分工明细人员复杂,背景各不相同一共聚在这里刚刚重获自由的五千多人,约有将近五千的绝大多数,举起手臂,齐声高呼:“你是解救我们的英雄!我们愿意为英雄而战!”

吼声震野,响彻云霄。

就在十数里外静观其变已等候一天一夜的端木左副盟主也听到了这如雷的震动,随后他便见到潮水也似的人气势更加比海潮惊人的人马从法天道宗那边杀奔而来。

楚云齐一人领头当先,远远朝一处空无招手大声道:“端木老兄,大势已定,我等即刻前去酆都城,杀尽恶鬼凶魅。”

端木卓原带领的两三千人马纷纷从荫蔽处现身,哗然喧闹,诚然不知法天道宗此举是何意义。楚云齐言辞像是当他们是自己人,而己方混天盟盟主之死分明是“道祖”造成的。两派现在,难道不应该是水火不容么?

端木卓原立即挺身而出,传音解释道:“这位楚兄弟是好朋友。他替我们斩杀了杀害盟主的道祖,是替我们报仇的恩人。”

两军阵前,楚云齐趁势顺水推舟解释道:“道祖不仁,已为我所杀。背信弃义杀害天地盟主只是道祖一人联合酆都城的诡计,与法天道宗众兄弟无干。你我二派当永结秦晋之好,同心同德,剿灭那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酆都城!”

当下双方巨头楚云齐与端木卓原接洽,言谈相好,双方人马合为一起。端木卓原见到老朋友,也不顾忌长者尊范,与楚云齐拍肩搭手,甚是高兴,然而相逢高兴劲儿一过,不免露出忧心,摸着花白胡子向楚云齐秘密说道:“云齐啊,你叫剑圣办的事,不是很顺利啊。现下剑圣提领我一半人马围在黑风岭,冲突不破岭外禁制,苏若水暂时捉拿不住,我心里总是担心。你不知黑风岭那边的真实情况,那种滔滔魔气简直不是人所能想象,苏若水在其中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总之我总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一天之中连斩法道二祖的楚云齐正直意气风发,胸中豪情滔天,似乎普天之下无自己不能之事,听端木卓原陈述详情后,结合一下那个深不可测的剑圣竟都无法进入黑风岭,顿时甚至还有了过去跟剑圣一较的心思,剑圣不能进难道我便不能进?未必未必。于是提议道:“老小子,我去黑风岭看看,你带队先前往酆都城,不过行伍内我们缺少半仙之流,切忌不可轻动,等我好消息,说不定我将剑圣也拉过来,那时便是酆都恶鬼们真正见鬼去的时候了。”

知晓自己劝不住楚云齐的端木卓原又摸了摸胡须,似乎这样能体现出自己辈分似的,说道:“老却英雄似等闲,老头子是比不上后来居上者啊。你能者多劳且放心去。带带队伍行进,老头子还是能够的。”

“休将白发唱黄鸡,君不闻戏词老将黄忠有云:‘吾尚能开二石之弓,臂上仍有千斤之力。古有姜尚八十而拜将伐纣,廉颇耄耋而壮心不已,我此般年岁,自问不输于古人。末将请战!且教这等黄口小儿见识我冠绝天下之射术!’”捏着嗓子唱了一段,楚云齐就此告别,飘忽若云,倏忽如风。端木卓原此时才真正见识了楚云齐之所以能斩法道二祖的能耐,这般实力与胸襟相辅相成,果然已臻至大境!

在黑风岭外等候的易龙牙已很不耐烦。避开众人而在岭下一棵树树顶看着垂垂落日昏然光线,仰天打了个哈欠,若换了平日,这时要么就是在戏耍那些清高不凡的世外高人,要么就是在悠哉悠哉泡着热水澡。这人情看来是不能欠啊,当初欠楚云齐一个人情为了偿还,现在像条狗一样被他使唤,偏偏自己还无话可说。烦啊,烦!

黑风岭自天魔泉冒出的魔气愈发地强大,只是看上一眼便似自己的魂魄被那滔滔萦绕山岭的魔气给摄去了。

短短几天,剑圣易龙牙不大管事,那些混天盟的人之中却是屡有怪事发生。

例如说有人望着包裹山岭的魔气而心生陶醉不知不觉朝黑风岭走去,进入魔气的外围立即就消融腐蚀为一滩血水。

还有人只是看着魔气,便自己瞎了眼。

有的人无意一瞥看到魔气翻滚的深处似乎有一对巨眼瞪着自己,然后整个人就此就变成了痴呆。

各种怪疾恶病流行。

总共三千人,死了几百,逃了近千,还剩下一千多。除去其中几百是患病伤残逃不动的,余下的只是其中根底较厚的精英八百而已。

未战之前,便是此等局面。易龙牙也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必爱惜这些混天盟的人,再者心中也很是不屑,黑风岭中的魔物之强大兴许自己都不能应对,而这些混天盟的人人数再多也只能是炮灰。何苦,何苦。倒是临阵退缩逃跑的人比较有想法,换了自己,若不是差楚云齐一个人情,也就早跑了。

易龙牙懒懒散散到一个山涧掬水洗脸,以缓疲敝无聊。

平缓的涧水忽然激流涌动,中心升起一只水柱。易龙牙坐在地上根本不顾这怪异景象,嘲道:“故弄玄虚。”

清冽的水柱高升,水花晶莹透彻,映着夕阳光亮更呈现精彩色彩。剑圣易龙牙怒意顿生道:“再不给老子滚出来,就让你们试试剑圣一剑!”

话声落,水柱轰然碎裂。水流在空中穿插来去,勾出了几个字,自上而下是:“蝇营狗苟所谓剑圣。”

剑圣大怒,气机往外一放,立即将那些浮出的水柱压入水里。凌冽气势使得山路开裂,水面漩涡处处。

从水里浮出四名沾水不湿的老人。

剑圣道:“鼠辈,报上名来。且说我如何蝇营狗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要你们见阎王。”

“老朽四明狂客。”

“烟波天客。”

“山林野客。”

“逆旅行客。”

四位老人俱是白衣白发,顾盼之间甚有鸿儒气度,丝毫不为剑圣气息所折煞。其中四明狂客继续道:“我等自‘破晓’来。”

剑圣依旧坐在地上,搓着手骂道:“老子没问你从哪里来?老子问的什么,你这老儿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小心我将你脑袋塞进你裤裆里。”

四名老者皆不为怒,涵养极好,四明狂客微微一笑。年纪看上去最轻的逆旅行客答道:“剑圣成名已久,素喜游戏人间,自诩逍遥,实则逃避世间因果与责任。身具大能者,必肩负大业果。阁下具有擎天架海之能,而不为造福苍生之举。这不算蝇营狗苟,还有什么能算?”

被数落一顿的剑圣非但没有炽怒,反而怒火顿消,笑道:“先生所言有理,有理。不过我现在黑风岭,你知所为何事?某家便是为了对付岭上将出世的魔头!几位老先生说我蝇营狗苟,最多只能说我过去所为,是也不是?”

四位老人联袂踏波而来,山林野客略带促狭笑意道:“我等就等剑圣这句话。”

“哪句话?”

“剑圣是为了对付黑风岭上魔头而到此!”

“是又怎样?”

“老朽等窃以为不可坐于此处等魔头孕化,到时候剑圣阁下未必就能对付得了魔头。我等建议剑圣进入黑风岭中天魔泉畔主动出击。”

“呵呵,不是我不想进去,是我进不去。”

“老朽等费三日三夜研制出一套专门应对黑风岭外禁制的功法,由我四人联手,可送一人进去。而被选中这人,一定得是最强的最有希望击败魔头的无极剑圣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