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彻却被她们哭的有些不耐烦了,重重咳了一声,开口唤九连环:“上茶!”

袁郑氏满面尴尬,忙道:“还是我去……”

秦韵忙拉着她坐下:“娘,您不用理会他。女人之间不就是这样么?说起往事哭一阵笑一阵的,他若不爱听只管出去就是了。”

袁郑氏听她话语中又是亲昵又是甜蜜,心里一阵高兴一阵心酸,这么好的儿媳妇,怎的儿子就不懂得珍惜呢!

南宫彻咧了咧嘴,“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好了!”

袁郑氏紧紧拉着秦韵的手:“韵娘,说起来,你回到秦府之后我便再没得到过你的消息,还是一年后有人来报丧我才知道你……你出了事……”说到这里,她好容易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

秦韵大发娇嗔:“您这样哭,把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好?是不是不想让我说话了?”

袁郑氏笑着轻轻拍了她的手背一下,“你这孩子!”

秦韵便把自己自从回到秦府之后的所遭所遇简单说了一遍,袁郑氏强忍着泪,手却把秦韵拉得紧紧的,满眼都是疼惜。

秦韵说话时间久了,有些口渴,才一抬头才发现南宫彻保持着递茶杯的姿势不知已经多久,茶水已经冷透了,他的脸庞却十分透亮,唇角还微微含着一抹笑,眼神迷离而缠绵,很明显在想别的事情,难为他还能分神惦记着自己口渴。

秦韵伸手把那杯茶接过来,在南宫彻手臂上轻轻一推,示意他可以让这僵直的手臂歇息一下了,却转身把茶奉给了袁郑氏:“您先润一润。”

袁郑氏低头看了看,眉目间又是欢喜又是慨叹,从前儿子的场面功夫她自以为还是做得很足的,最起码她都没看出来袁士昭和韵娘一直都是逢场作戏,可是到底少了几分真心,没有与别人对比还不觉得,如今和南王一比,便是十足十的敷衍。她记得,韵娘一直喜欢花茶,尤其喜欢在花茶中加一点点蜂蜜,可袁士昭总嫌她炮制花茶麻烦,比旁人多出十数倍的功夫。嫁过来仅仅两个月,韵娘便把所有的花茶转送了旁人,那眼神中的不舍令她都不忍见。

所以她私下里便悄悄和袁士昭说,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和新妇起了争执。那时袁士昭说什么来着?唔,好似是说,“她既嫁作了袁门妇,便该知道我们袁家不是秦家,没有那样厚的家底,可是她毕竟出身豪门,身上的喜好无不是无数的银子累积起来了,儿子虽然不肯将那阿堵物看在眼里,可是这日常的生计,总是要顾一顾的。”

她听着也觉得未尝没有道理,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到秦韵把家中的庶务打理得有声有色,家中着实算是殷实了,而她也发现秦韵自己的喜好基本也都不见了。有一次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提,秦韵无所谓的笑了笑:“夫君是个风之人,媳妇跟着学未必有什么不好。至于我之前的习惯,现在想来的确有些骄纵了。”

后来袁士昭刁难秦韵,不单冷了脸,甚至十天半月都不回家一趟。

秦韵一边要替他瞒着娘家,一边还要费尽心思猜度。硬是把自己弄成了袁士昭的影子,袁士昭这才肯跟她虚与委蛇。

她那时看不透,秦韵又适逢其会有了身孕,她便也以为,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袁士昭凉薄自私弄出来的假象罢了!

凉薄?凉薄二字又怎能形容得尽袁士昭!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非但一双儿女都不放在心上,连将他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老娘都步步算计,对胡氏的心狠手辣袖手旁观!

他哪里是凉薄,他是根本就没有心肝!

“娘!”秦韵轻轻推了推袁郑氏的手臂,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想什么这么出神?”

袁郑氏把手里的茶杯塞给秦韵慈爱地笑道:“我在想,你本是豪门千金,在我们眼中本也和公主没甚分别,怎的就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花茶?”

秦韵笑了一笑,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我只是不喜欢茶味。况且喝花茶也没什么不好,看到什么合心又没有毒性的花随时都可以采下来晒干了做花茶,一年四季换着花样喝都不会腻烦,何况又调了蜂蜜,对女子驻颜也有好处,”她眼波微微一转,满是柔情望了南宫彻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袁郑氏心里又是一番感慨,自从搬到乡下田庄之后,她也曾请教过隔壁的花农,因她之前虽然也务过农,但毕竟隔行如隔山,那华农随手便给了她一大包玫瑰花苞。

她当时还糊涂了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礼,那花农看到偎依在她身边的袁才厚咧开嘴笑了笑:“这花苞都是我在修剪花枝的时候随手剪下来不要的,您不知道,花苞太多了花便开不好开不大,到时候也卖不出好价钱。不过,这也算是好东西,您这是个孙子,若是孙女,听说喝了泡了花的水会更水灵。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也爱喝花茶,只不过这东西卖不出价前,二三十斤也就卖几个老钱,我们也不耐烦去弄,这还是我的小孙女要我给她留一些,我才弄了点,要不随手也就扔了。”

她这才知道,袁士昭当初全都是满嘴胡言!

南宫彻身为一国亲王,又是出了名的霸道跋扈,没想到还能有这份细腻的心思,竟连这样琐屑的事都肯为秦韵做……

南宫彻对秦韵随手把自己的心意送人还是很不悦意得,但好在袁郑氏这老太太十分有眼色,还懂得把那花茶还回去,他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纡尊降贵给袁郑氏也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这是六安瓜片,据说上了年纪的人会比较爱喝。”

袁郑氏忙站起来双手接了,连

连道谢。

秦韵看着南宫彻身边的两个小火炉子很有些瞠目:“你几时搬来的火炉?不热么?”虽然也算是入秋了,但秋热似老虎,还是十分难熬的。

南宫彻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想了想:“不是为了能给你喝口热茶么?起先还不觉得,此刻倒的确有些热了。”

秦韵亲身走过去,拿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这样的料子你也用来擦汗?岂不白费了我一番辛苦?”

南宫彻这才想起来身上这套衣服是秦韵亲手给他做的,眼色是他一向钟爱的玉色,染了汗渍十分明显,不由得暗叫糟糕,腾地站了起来。

“哎哟!”秦韵忙伸手去护着他身前的小几,横了他一眼,“怎的这样莽撞?撞到了几案,撒了茶水岂不是……”

南宫彻讪讪然地笑,接过秦韵的帕子自己揩汗,复又坐下,招呼九连环:“还是把这火炉搬出去好了,你烧了水提进来给我就好。”

秦韵这才放心回去和袁郑氏继续说话,一回头却看到袁郑氏满脸的笑容,脸上一热,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了。

袁郑氏携了她的手一同坐下,笑道:“韵娘,你也不必顾及我,认为我看了这番情景必会觉得刺心。其实不是的。你如今已不是从前的韵娘了。我只恨自己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生出袁士昭这样的孽障!使得我和你婆媳的缘分这样浅!好在老天有眼,做不成婆媳我们可以做母女。我一生孤苦没有女儿,还不知道嫁女儿是什么滋味,你可愿意让我尝一尝?”

南宫彻的眼睛亮晶晶的,灼灼望向秦韵。

秦韵却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鼻子一酸,重重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亲娘了!”

袁郑氏故意绷了脸:“好哇,难道你以前没拿我当亲娘?”

南宫彻当先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着,帘栊一挑,小丫鬟进来禀告:“老太太,少爷和小姐下学了,听说有客人,没敢闯进来。”

秦韵暗暗点头,老太太本人虽不识得几个字,却把一双孙儿教养得极好。便商量袁郑氏:“来之前我们本打算把这些事和两个孩子也讲一讲,可是又怕吓到了他们,您看?”

袁郑氏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三年之内想必不会有什么事,这件事还是等孩子们大一些再说。你也……”她看了看南宫彻,“而且最好,别跟他们说你重生这件事……孩子,你太不容易了,我不希望以前的事成为你的负担。

“你也别多心,我不是要斩断你和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只是,你日后和王爷毕竟是要成亲的,中间若是夹着这两个孩子……终是不美。你若愿意,不妨找个吉日,让他们拜在你膝下,仍旧全了你们母子的名份,却不必因此生了顾虑。你和王爷日后也不会因此生出罅隙。旁人更加不会有什么乌七八糟的议论。

“以前我请媒人去秦家提亲的时候,秦老爷跟我提过一件事,我看我们旧事重提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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