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好一阵腹诽,您是一尊大神,死个把人自然不在您心上,可我们都是平头百姓,从来都认为“人命关天”!可这番话她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眼巴巴望着秦韵。

秦韵脸色也很平静,问道:“什么事?”

碧玉忙道:“信是琉璃叫人送来的,跟着来送信的是张大叔张自在,您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去问他,事关重大,奴婢也不敢多问。”

秦韵点了点头,仍就和南宫彻脚步不疾不徐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别院里干净整洁,丝毫不像曾经历过一场浩劫的战场。所有婢仆也都神色从容,没有半分慌乱。

秦韵暗暗点头。

到了花厅,若雪正跟张自在叙旧,摆弄着手里一串亮晶晶的宝石,眼睛笑得弯弯的。

见他们回来,张自在忙过来拜见。

秦韵和南宫彻落座之后他才敢坐下,而若雪便一直在旁边摆弄手里的链子。

秦韵只看了一眼便笑道:“若雪,你手里的是金刚钻吧?怎的做成了链子?”

若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口气怎的这样轻飘飘的?金刚钻?唔,它倒的确有这么个名字,可是你知不知道它还有个名字叫钻石?你有没有听过‘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是极珍贵的一种宝石好不好?难不成你们都把它看成只能切割宝石、给瓷器打眼儿的利器?”她翻了个白眼儿,做顿足捶胸状,“噢卖糕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秦韵和南宫彻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为何她要做出这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秦韵奇道:“难道金刚石还有别的用途?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她把目光转向张自在觉得还是把家里的事处理清了再关心若雪痛心疾首的原意比较妥当,“张叔,家里出什么事了?”

张自在呵呵的笑:“其实本也没什么大事,自从大小姐弄出来一场青城之乱,爷又在那里声望有如天神,所以没人敢动大小姐在那边的产业,便是朝廷也不曾往青城派知州……呃,其实派倒派过几个,只是连知州衙门都没找到便被群情激愤的百姓赶了出去。大伙儿都知道那知州是来查办爷和大小姐的。”

秦韵点了点头,目光略带不悦地望了望碧玉。

碧玉忙把琉璃的信奉上。

秦韵一目十行地看完,又重新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将信给了南宫彻。

南宫彻看完“啊?”了一声。

张自在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了,咳了两声道:“爷和大小姐走后,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家里也平安无事,我有事便会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四处巡查一下您名下的产业,城里的店铺都好说,城外的田产庄园也好说,可是再远一些的山地、水田就不太好打理了。那一日我去了您定名为赤土的林地……”赤土因为土地颜色呈赤红色而得名,“准备丈量一下,看如何按照您的设想完成改建才好。”

秦韵忽然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抬手示意张自在暂停,自己蹙眉细想,目光便无意识落在了地面上,砖缝里尘土下有一只黑色的小虫一拱一拱,转瞬爬到了椅子后面瞧不见了,不过片刻才又出现在视野里,她猛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

花厅里众人都吓了一跳,齐齐把目光聚拢过来。

秦韵掩去脸上的激动,略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咳了两声,道:“没什么。那片林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想起来了,当时和南宫彻去那里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还没引起足够的注意便遇到了路含章等人,也便转移了注意力,如今仔细想起来,她的眼睛有一样异能,便是能透过土看到底下的东西,尤其在她凝聚注意力时,这种能力便更为突出。可是当日她的目光并不能穿透那些红褐色的土壤,由此可见,那些土壤其实并不是土!

张自在摇头叹了一息:“其实起初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我转了一圈,觉得满山坡的树其实都可以伐了,实在没什么好品种。可是快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拿荆筐偷运山上的土,我过去一问,那些人起初还不肯说实话,后来使了一点手段才承认背了土是去炼铜了,那些土里含有大量的铜还有少量的铁,甚至运气好了,还能炼出金子。我拿了些土回去试验,果真可以提炼出极其微量的金子。等我再返回去的时候,来偷土的人已经超过了一千,大概知道这片土地不是无主的,想要再做最后的……”他犹豫了一下,才形容道,“想要再最后满足一下自己的发财梦。

“因其中不乏十来岁的小孩子,我也没忍心叫人撵人,可是他们自己却慌了手脚,推推搡搡,想要干就跑路,可是有的人不小心跌倒了,后面的人收势不及便踩了上去,场面越来越乱,当场便活活踏死了两个人,若不是我及时叫人出手,只怕后果更为严重。”

碧玉看张自在一脸的淡定从容,竟有几分南宫彻的影子,只觉得后颈一阵阵冒凉气。

然而秦韵的话更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是小事情。这些铜下面总该有些泥土了吧?”

张自在点了点头:“有倒是有,只是也很稀薄。那层铜铁泥沙足足有三尺厚,真难为那些树怎么长起来的!我叫人把整片林子圈了起来,叫人守着,命人把泥土挖开,结果便看到底下满满全都是金刚石!我想着,金刚石虽然不怎么名贵,可是若是略一加工,做成切割刀或者金刚钻儿,倒也是一笔不小的进益,加上青城那边的账目也该给大小姐过目了,为这两件事所以我来跑了这一趟。”

“哎哟哟哟!”若雪捂着腮帮子道,“我能说你有眼不识金香玉吗?你看看!”她把手里的链子哗啦啦晃个不休,“这叫不怎么名贵?”张自在来时带了不少金刚石,她见了要了一大

块,拿回房中挥动宝剑简单切割,运用内力拿针穿了眼儿,这才做成了一副手链,结果一拿出来便遇上了这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碧玉!”若雪把手一挥,“拿盏灯来!我让他们开开眼界!”

碧玉忙端了一盏灯来,其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只是众人只顾着说话都没想到要掌灯。

“拿掉灯罩!”若雪一脸傲气,指挥着碧玉拿掉灯台上的纱罩,把手链在烛光里一放,登时屋中亮起五彩光芒,绚烂夺目,“嘿嘿!都把眼睛擦亮了吧!好看吧?没见过吧?”

秦韵不解其意:“这是金刚石?”她不知道金刚石会这样华美也就罢了,秦家历代祖先怎的也不知道?父亲教给她的珍宝图百宝云集,唯独没有金刚石!

若雪撇了嘴:“这算什么!我不懂得加工钻石的工艺,只是粗略做出了几个切面,其实真的委屈着钻石了,简直有点像不入流的水晶。你看我不过是切出了六个面,就有这样的效果,你想想,若是切出十几个、上百个面会是什么效果?戴了向着钻石的首饰,在日头底下一站,你说,会是什么效果?”

秦韵眼睛亮晶晶,眉眼弯弯:“若是那样,这金刚石果真便成了稀世之珍!只是,能切出那么多面的工匠只怕不好找。”

若雪立刻便把自己的主子给卖了:“其实吧,我觉得这个活计完全可以交给我们无所不能的爷!你瞧瞧他十指纤纤,必定是个心灵手巧的。”

南宫彻却并不理会她语气中的揶揄,向着张自在一伸手:“给我一块!”

张自在忙从随身的褡裢里掏了鸽子蛋大小的一块金刚石双手递过去。

南宫彻接过来,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微微眯起眼睛,比划了一下,便运刀如飞。

张自在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金刚石无坚不摧,可没听说过普通的匕首便能切割!爷,果真是无所不能的!

刀影霍霍,快如闪电,众人根本看不清手法。

一顿饭的工夫过去,南宫彻才停了下来,低低叫了一声:“我的眼睛!”把手里的金刚石往怀里一揣,匕首一丢,双手捂住眼睛,指缝里便有眼泪汩汩流出。

秦韵大惊失色,忙过去掰他的手,急急问道:“怎么了?”

南宫彻但觉一股难以形容的馨香越来越近,伸手拉了秦韵的袖子就往脸上抹:“太晃眼了!眼睛酸的难受!”

秦韵这才放心,转身命碧玉:“去取块冰来!”亲自拿了帕子包了冰给南宫彻敷眼睛。

若雪在一旁凉凉的道:“这下知道钻石加工有多么不容易了吧?单是这加工费就比别的宝石多出数倍不止!”

南宫彻骂道:“你绝对是故意的!”听风辨位,抬腿踢去。

若雪一跳躲开,嘻嘻笑道:“若没有我,你哪来的美人投怀送抱?”

南宫彻想了想,好似自己真的没有吃亏,便不那么计较了。

南宫彻眼睛终于恢复,虽然仍旧像享受一下美人服侍,但那冰块已经渐渐消融,若是湿了秦韵的衣裳终究不好,便恋恋不舍地拿过秦韵手上的手帕随手丢给若雪,自己拉着秦韵来到灯下,“给你看看我的杰作!”

若雪一见,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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