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袁才厚归宗的事,就是这么定下来的。

南宫彻又问了一句:“准备的都怎样了?”

秦韵这才回过神来:“嗯,都已经齐备了。只等着二十三开祠堂祭扫之时举行仪式了。”

南宫彻点了点头:“若是手头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把行李收拾一下,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只要随身的物件儿带几样就可以了,衣食住行都不必你费神。”

秦韵抿唇一笑:“我省得。”

眨眼间便是腊月二十三。

秦家祠堂荒废了数年,早在秦韵回到锦城之时便已经着手修缮,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庄严肃穆,并且重新添进了秦天宇夫妇的神主。

在腊月二十二晚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袁才厚问前来交代他注意事宜的秦韵:“姨母,我母亲的灵位是不是也在?”

秦韵一怔,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来她自己魂魄有依,便不该有什么牌位,二来,前世她的身份是弃妇,更何况,秦家之所以那么快没落,跟她识人不明不无关系,所以她觉得愧对列祖列宗,是没有资格进秦家祠堂的……

袁郑氏忙过来打圆场:“是这样的,虽然你娘后来回到了秦家,但既然嫁过了人,便算是外姓人,是不能入秦家祖坟的……”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更何况,你娘被人谋害,是枉死……最好的做法便是给她在寺庙里点一盏长明灯祈福,而不是立牌位。

“你若是能担得起振兴亲家的重任呢,你娘和你外祖外祖母才能够享受到香火,若是你不能,过几十年甚至只有几年,秦家的祠堂也会被人铲平,你外祖一家魂魄没有归处,你娘就成了千古罪人,可是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娘没能养个好儿子,所以最大的罪人就是你!

“只有你能挑起重任,保住秦家祠堂,你娘才算是尽到了对你外祖一家的孝道,而你尽到了对你娘的孝道。你明白吗?”

袁才厚似懂非懂的点头。

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日,一大早秦韵便亲自将列祖列宗的牌位一一拂拭干净,又焚香静坐了一炷香的时辰,才到了吉时。

一大堆繁缛节之后,祭拜才算完成。

接下来便是正式将袁才厚写进族谱,成为秦家嫡系继承人,从此以后,袁才厚改名秦厚,正式成为秦家嫡支唯一的继承人。

各地的商行行首全都热泪盈眶。直到此刻,才敢相信,秦家,真的是复兴有望!

祭拜之后,那些隐蔽商行的行首又逗留了几日,直到腊月二十七才各自动身回返。

至于明面上的这些产业的管事们,则在腊月二十四才得了消息,过来道贺。

他们真正信服的人是秦韵,秦厚是秦韵指定的继承人,他们自然也是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的。

转眼已经是腊月二十九,这一日起来,秦韵却没能等来南宫彻,九连环过来说道:“大小姐,我们爷这两日有事出门了。”

秦韵眉头一皱,早不出门晚不出门,怎们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明日就是除夕了!但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便吩咐碧玉传早点。

只是这顿早点实在是食之无味。

碧玉留在一旁服侍,红玉便悄悄跟着九连环出去了,在廊下悄悄问道:“九连环姐姐,王爷去哪里了?”以前南宫彻几乎天天腻在凤尾阁,倒好似两人已经成亲了似的,如今突然不来了,还真叫人难以习惯。

九连环抿唇一笑:“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也知道,爷这个人做事一向天马行空的,实在是难以揣度。”她抬眼望了望铅云堆积的天空,“今年这雪倒是好。”

红玉觉得这话没头没脑的,猜了半晌什么也没猜出来。

九连环只说了几句闲话,又问:“大小姐最近还做刺绣么?”前些时秦韵给南宫彻做了几件衣服,上面的纹绣十分别致。

红玉一愣:“我回来的日子短,不知道,等我问问碧玉。”

“不用不用,”九连环忙摆手,悄悄笑道,“我也是随口问问。你知道以前一直是我打理爷的衣物的,可是最近爷穿的都是大小姐亲手做的衣衫鞋袜,我反而成了闲人。前儿听爷嘀咕说好长时间没有收到大小姐做的新衣了……这不明儿就是除夕了么?大年初一照理是该穿新衣的,所以就想知道大小姐有没有准备……”

“怎么,”背后忽然传来秦韵清凌凌的语声,“我合该就是给人做衣服的命吗?”

九连环和红玉都吓了一跳,转回身一看,秦韵面容清冷,眉宇间满是不悦,身上披着斗篷,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九连环忙赔笑:“大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秦韵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她。

九连环只觉得背上直冒冷汗,笑得越发谦恭了,“奴婢不过是和红玉闲磕牙……大小姐不过是闲来无事才做一件两件……过年的衣裳奴婢已经都准备好了,还给大小姐也特意准备了一套,只怕大小姐嫌阵线上的人手艺粗糙……”

话没说完就见秦韵目不斜视地走了。碧玉提着一个大大的提盒跟在后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交待红玉:“姐姐,你留下来看家……”小跑着追上了秦韵。

眼见得秦韵转过回廊不见了,九连环才苦笑:“我这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红玉掩口而笑:“王爷日日都来陪着我们小姐,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耗在我们这

边,这突然就不来了,而且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别说我们小姐了,就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觉着怪不自在的……”说到一半忽然看到对面的九连环对自己使眼色,冷汗立刻从脑门冒出来了,不用回头都知道必定是秦韵回来了,心惊肉跳的想把话拉回来,“前天才下了一场雪,今儿看样子又是一场大的……”

九连环低下头已经行下礼去:“大小姐……”大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点神出鬼没的……

红玉忙也转身行礼:“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不行么?”秦韵冷冷地道,也不等碧玉打帘子,摔帘子就进去了。

碧玉忙在红玉耳边说:“小姐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学会在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子了……”

一句话没说完,便听里面秦韵扬声道:“碧玉,叫你准备好的暖套呢?”

碧玉忙给了红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忙忙答应着进去了。

不多时秦韵又带着碧玉脚步舒缓地离去了。

这一次九连环和红玉再也不敢说什么了,默默对视一眼,各自回去忙自己手边的事了。

这一夜,秦韵留在袁郑氏那边没回来,她亲手给袁郑氏和两个孩子缝制了新衣,拿出来给他们看,含笑道:“都试试合不合身,如果哪里不合适还有时间可以改,若是到了明日只怕就没有空闲了。”

袁舜华是女孩子,又年纪最小,欢天喜地接了新衣,跟秦韵道了谢,就让贴身的妈妈服侍着去试衣服。

秦厚是男孩子,虽然收到新年礼物很高兴,但还是有些矜持。

秦韵忙笑着推他:“你也去试一试。”又亲自服侍着袁郑氏到内室里去更衣。

“韵娘,”袁郑氏不禁热泪盈眶,“苦了你了……”

一句话使得秦韵鼻子一酸,靠在袁郑氏怀里无声的哭了。

袁郑氏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你放心,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不会忘了你的……王爷是个男人,口里说得再大度,也不可能不对这件事介怀,你……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秦韵轻轻点头,哽咽道:“只要他们都好好的,认不认我,都无所谓……”

外面已经传来袁舜华兴奋的叫声:“祖母,快出来看看姨母送我的新衣!好漂亮!”

两人忙擦干了眼泪一齐出来,这一晚欢声笑语不断。

眼看得已经过了酉时,袁舜华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了,秦韵起身道:“我去送她睡觉,娘也早点歇着,”又转头看秦厚,“厚哥儿也去歇了吧。”

袁郑氏送着秦厚出了门,跟着秦韵进到暖阁——袁舜华一直跟着袁郑氏睡,——低声道:“你今晚不回去了?”

秦韵把已经连眼皮都掀不起来的袁舜华抱在怀里,也低声回答:“我陪陪她……可怜这孩子,那么小就……”她眼眶一红,说不下去了。

袁郑氏低叹一声,自去歇息。

秦韵看着袁舜华娇美的小脸儿,心软的可以滴出水来。

见她睡熟了,便把她放在**,自己睡在了她身边,想起当年怀孕的辛苦,分娩时的惊心动魄,不由得一阵阵心酸。

睡了不到一刻钟,袁舜华突然醒了,伸手搂住了秦韵的脖子,悄悄在她耳边道:“您就是我娘对不对?”

秦韵一惊,身上立刻出了一层薄汗。还没想好怎样措辞,碧玉蹑手蹑脚走了过来,掀开帐子见袁舜华醒着,便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秦韵却暗呼侥幸,一边安抚了袁舜华,一边问碧玉:“有什么事?”

碧玉又看了目光炯炯的袁舜华一眼,忙笑道:“没什么事,那边红玉姐姐派人过来问小姐回不回去了。”

秦韵一皱眉,碧玉不是这样办事不妥帖的人,自己已经跟她说过今晚不回去了,照理说她早该叫人知会过红玉了才是,怎的……她猛地醒悟:一定是南宫彻回来了!

忙翻身下床,就要披衣。他这么不言不语的离开,说不定时遇到了什么意外,但愿是全须全尾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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