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婆,你活腻了不成!”玉玲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杖头,往怀里一带,复又往外轻轻一推。

刘氏哪经过这个,蹬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云起忙跑过去搀扶起来,回首痛心疾首地道:“三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忤逆长辈,按南明律,可是大罪!”

云歌并不理会,径直上了台阶,便有丫鬟在廊下并排摆了两张椅子,铺了狼皮褥子,请云歌和南宫彻坐了,九连环和玉玲珑又给她们脚下垫了脚炉,另有三四个丫鬟提着炭笼站在四周,虽然在露天,但两人周围还是暖烘烘的。

刘氏看得两眼通红,也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愤恨,好容易才在云起的搀扶下站起来,扶了扶酸痛的腰,戟指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骂了小半个时辰竟没有一句重复的。

南宫彻身边有丫鬟捧着瓜子碟,他一边老神在在嗑着瓜子,一边挑眉对云歌道:“丑丫头,我看这老婆子是疯了,应该堵了马粪关进猪圈里去。”

云歌更为镇静,手里端着一只粉彩官窑盖碗,轻轻用茶杯盖抿着茶沫,半晌才浅浅抿一口,眼睛更是看都不看刘氏一眼。

刘氏骂得累了,拄着拐杖喘气,命云起接着骂。

云起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三妹,我是咱们云家唯一的男丁,爹爹百年之后,云家所有都是我的。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会照看于你,日后你在婆家受了委屈,做哥哥的还能坐视不管?但前提是,你是个女孩儿家,不能沾染云家的家财。”

云歌挑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云起?那个外室所生的儿子?据我所知,你还没上云家的族谱吧?怎么就以云家的独子自居了?”

云起的脸腾地红了,嗫嚅几句,道:“上族谱还不是祖母一句话的事?你以为父亲还会忤逆祖母不成?”

云歌把茶杯交给旁边的九连环,将手缩到暖套里,笑盈盈看着底下的云起:“祖母这一句话也说了十七年了吧?直说的你的生母都做了鬼,还没有兑现,怎么,你还信她的?”

“乖孙!”刘氏抢先道,“别听这小蹄子胡说八道!你是祖母唯一的金孙,你上不了族谱谁上得了?以前那是因为你爹在外地做官,不得回来,如今叶落归根,也是时候该给你正名了!”

云起忙道:“祖母,孙儿明白。”他们这一次上青城来的确是听说张氏已经死了,刘氏才无所顾忌的。当年云张两家联姻,张氏过门之后两年无所出,刘氏便张罗着给云天翔娶小,张氏本来便多嫌着刘氏,借此机会大闹一场,将刘氏赶到了乡下田庄上。刘氏还不安生,在乡下给云天翔养了个外室,趁云天翔到乡下看她的机会,有了云起,只是不敢让张氏知道,这一瞒就是十八年。

虽然云起在乡下也是被刘氏千般宠爱着长大的,但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未能上族谱,便是云起这么多年的一块心病。

已经到门房里去的管家又折返回来,道:“小姐,云老爷来访。”

刘氏登时觉得底气又足了起来,昂首冲着云歌撒狠:“你不敬我,也不怪你,我也没养过你一天,你今日也不过头一回见我,可你老子总归养了你十三年!”

云天翔进来,先是冲云歌讨好地笑,如今他手中早折腾的没了半点家财,偏生这个庶女如今腰缠万贯,他还等着她拿钱回去给他度日呢。

然后便给南宫彻行了大礼:“草民拜见王爷!王爷福寿安康。”

刘氏祖孙吓了一大跳,本以为云天翔是来给他们撑腰的,谁想才一见面便比别人矮了半截,偏生座上那两人连身子都没欠一下。

刘氏不服气了,上前扯了云天翔衣襟:“儿啊!你是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成人的,可没见你在娘面前这般恭敬过!娘也不说什么了,谁叫你是从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呢!可如今,娘受了委屈,你怎的理都不理?”一边说着鼻涕一把泪一把,弄了个满脸花。

云天翔忙拿手帕给母亲擦泪,一边悄声道:“娘,如今儿子是人穷志短啊!云歌如今财大气粗,可再不是往日任人欺凌的小小庶女。何况她背后还有这一位举国上下无人敢惹的嚣张王爷?娘,您别闹了!”

刘氏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些什么?她便是富得流油,不也还是你生的?她连命都是你的,更别说这些黄白之物了!”转脸又指着云歌的鼻子道,“小蹄子,你若肯乖乖把这家私给了你爹你哥哥也就罢了,否则,休怪老娘告你去!”

云歌只当是耳旁风。

云天翔却也并不过分制止,他如今把本不厚的家底都已败光了,也盼着母亲这一闹,云歌能念在父女之情,接济一二,若当真肯把那些让人眼红的产业都交出来,就更好了……

“哎哟哟!”南宫彻咧着嘴,仿佛见了时间最恶心的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丑丫头,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从怀里取出几张纸,一份交给云歌,另一份甩手扔了出去,落在云天翔面前。

云歌一目十行地看完,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有些出神。

云天翔看罢,容颜更改,白着脸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