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把心一横,断不能叫这姓南的小子走了,否则自己和整个云家,甚至还有自己母家张家都没好果子吃!想到这里,把牙一咬,冷冷吩咐:“来人,把这个狂徒给我拿下,若有反抗,打死勿论!明日将尸首送至官府,只说我们拿住了盗贼,失手打死了!”

听她这么一说,南姓少年挑起一边的唇角,似笑非笑的道:“原来云老爷便是这般治家的,内宅之中有你这等妇人,也难怪他闲置了十余年未曾起复!”

张氏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怎的对自己家里情况这般熟稔?杀意更浓,看来这小子身份非比寻常,若是放了他,恐招致灭门之祸,若是杀了,还可推个干净!厉声喝道:“还不给我动手!”

“住手!住手!”云天翔白着脸气喘吁吁跑了来,一边跑一边大叫,“你这婆娘,非把我弄得家破人亡才罢休不成!”

张氏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成亲二十余年,云天翔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顺的猫儿一般,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今日这是谁借给他的胆子!

云天翔跑进花厅,一脚把满地乱滚的陈三少踢开,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厮:“把他抬下去!”然后看也不看张氏,径直走到南姓少年身前,直挺挺跪下去,磕头如捣蒜:“草民拜见王爷千岁,王爷万福金安!”

张氏撸起袖子,正准备和云天翔算账,忽见他这般举动,登时傻了眼。啥?王……王爷?

云天翔满面焦灼,忙转脸喝道:“还不过来拜见王爷!”

张氏看到云天翔眼中那又惊又怕又满是乞求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到了此刻,索性豁出一切,梗着脖子道:“凭他是天王老子,只要他走不出这个大门,他便是我脚下一只死狗!”

少年王爷“嗤”的一笑,指着云天翔道:“云老爷,你这位夫人可真是……有趣得很哪!”

云天翔脸都白了,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给张氏使眼色眼角都要抽筋了,奈何张氏偏是看不懂,只得颤着嗓子叩首道:“王爷息怒,她……她不过是个内宅的无知妇人,王爷千万莫怪!”

少年王爷哈哈一笑:“云老爷,你说错了吧?你这位夫人有胆有谋,怎么会是个无知妇人呢?”

张氏再糊涂如今也知道这少年大有来头,但此刻已经将他得罪得狠了,索性一条道走到黑,于是一把扯过云天翔,咬牙道:“你如今若不斩草除根,他若叫来了帮手,还有你我、还有咱们云张两家的活路吗?!你这个蠢材!”

云天翔浑身都在发颤,两眼赤红,牙齿磨得格格响。

张氏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云天翔对她都是千依百顺,连眉头都没皱过,又几曾露出过这般欲择人而噬的模样?

云天翔终于忍耐不住扬起手狠狠扇了张氏一个耳光,骂道:“你这愚蠢妇人!当真要害死我,害死我云家满门不成?!”但他生活在张氏积威之下,难免后怕,忙又低声赔不是,“夫人,你别恼,也别闹,南王千岁岂是寻常百姓可比?他乃是当今的五皇子,身边暗卫不知凡几,你若当真动一动歪脑筋,只怕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云老爷,”五皇子南宫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本王的时间可不能全浪费在这里。”

“王……王爷,”云天翔颤巍巍转过身来,前襟已经全被汗水打湿,脸上仍旧不断有汗水滚落,“这……这……”

南宫彻摆了摆手:“本王知道,你最近为了起复的事四处奔走,还准备给吏部洪斌送一个绝色美人,啧啧啧,这一番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可是你家里有这样一个坏事的夫人,本王瞧着,你便是起复了,这仕途也走不远吧?”

云天翔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是不住地拿袖子擦汗,连连说道:“王爷取笑了,王爷取笑了……”

“这样吧,”南宫彻斜了一旁看好戏的云歌一眼,道,“我看这妇人忝居主母之位这么多年,尸位素餐,也该是时候让贤了。”

“你这小子!”张氏无知者无畏,冲到南宫彻身前,唾沫横飞,“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谁知到你这皇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如今她还不死心,还想着要把南宫彻杀掉。

南宫彻脸上本来一直都带着笑,但此刻笑容敛去,便添了几分煞气,沉声道:“好臭!”

“不劳王爷费心……”一个青年男子轻轻一笑,倏然出现在南宫彻身侧,轻轻一弹指,张氏便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凝立在当地,瞪着眼张着嘴,涎水一滴滴坠落下来,模样十分惹人发笑。

云天翔吓得体如筛糠,双膝一软又跪在了南宫彻身前,跪爬两步想要去抓南宫彻的袍子,南宫彻一皱眉,他身边侍立的青年便一拂袖,云天翔便平平向后滑出三尺。

云天翔见他露了这样的手段,心中惊骇更甚,磕头有如捣蒜,声泪俱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南宫彻却没有搭理他,反而对身边的青年道:“疾风,这妇人好丑!”

疾风嘻嘻一笑:“这事好办。”抬起一脚,便把张氏踢翻在地。张氏轰然倒地,胸口还印着老大一个脚印。

云天翔吓得眼皮直跳,忙道:“王爷息怒,草民这便休了这个无知妇人!从即刻起,这妇人再与云家没有半点瓜葛!”

“哦?”南宫彻这才把目光吝啬地分了一点点给他,“你舍得?”

“舍得!舍得!当然舍得!”云天翔连连点头,愤愤然唾了张氏一脸口水,“这样丧德败行,辱没家门的妇人,草民没有把她打一顿扭送官府便是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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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南宫彻意甚不信,“本王听说,你的岳家在京城影响力颇大,你便不怕你的岳家找你麻烦?”

云天翔又擦了一把汗,信誓旦旦的道:“草民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南宫彻嘲讽一笑,“那么,你这便把书签了吧,嗯,休了她未免太便宜了,不如这样,你便把她送给你家三小姐做个使唤人儿罢了!”

“啊?”云天翔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转脸去看瑟缩在墙角里的云歌,莫非这丫头当真和南王有些交情?若是她肯替自己吹吹枕边风,那么,自己的仕途还用发愁么?想到这里,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忙道,“使得!使得!若是王爷看得上小女,草民这便叫这丫头过去服侍王爷?”

还没等南宫彻表态,疾风便伸脚在云天翔嘴上踢了一脚,斥道:“胡说什么!”

云天翔不敢躲避,嘴上火辣辣的疼,但疾风脚上极有分寸,他的嘴虽然高高肿起,却并未破皮流血,只是两颗门牙却掉了,说起话来有些走风漏气,“草民该死!草民该死!”疾风既然敢惩罚他,自然是自己的话冒犯了南王。

南宫彻却一摆手,示意疾风退下,饶有兴趣的打量云歌几眼,忽然勾唇一笑:“嗯,不错,这个主意正趁我意。疾风,咱们怎好辜负云老爷一番好意,这个礼物,本王收了。”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不!我不同意!”云歌此时顾不得藏拙,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不屑的看了云天翔一眼,“他虽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可他无权将我当做礼物送人!”

云天翔脸上刚刚有了点血色,立刻又被这两句话吓没了,杀鸡抹脖地冲着云歌使眼色。

云歌视若不见。又走上前两步,向着南宫彻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福礼:“虽然王爷不是特意替民女解围,但毕竟事实上确实给民女解了围,所以多谢王爷一番好意。但民女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物件儿,怎能由得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依照我南明律法,民女身份虽然低微,却并不在贱籍,不得买卖。”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使得南宫彻对她的兴趣又多了几分,“哦?看来你倒是读过律法?”

“不不不,”云天翔急忙抢在云歌之前出声,“她是第三个小女,乃是庶出,连字都不识,如何读过律法?请王爷念在她年幼无知,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王爷只管带她走也就是了。”一面说着一面对云歌露出哀恳之色。

云歌自然不为所动,云天翔天性凉薄,对相伴二十余年的枕边人尚能绝情绝义,更何况自己这个一直都不曾被他看在眼里的小小庶女?于是冷然一笑:“父亲,您这是卖女求荣,要知道,从小您都不曾善待于我,就这般将我送了出去,倘万一我得了王爷青眼,您就不怕我报复么?到时候,别说你的仕途充满荆棘,只怕这条命留不留得住都在两可之间了!”

云天翔呆若木鸡,背心一阵阵发凉,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哟!”南宫彻对她这般绝情实在是有些意外,“这小妞倒有些意思!”

“爹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裹挟着一阵令人熏然欲醉的香风传了来,环佩叮当中,一个丰腴佳人袅袅婷婷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她一出现,光线暗淡的花厅似陡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