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收集到很多有用的讯息.”灵猿沉着地道.“您想先听哪方面的.”

云歌淡然一笑.招來一只石凳.一张石桌.坐下來一边品茶一边道:“按你的思路來.”

灵猿咽了口唾沫.有些为难了:“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云歌想了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若是那一段婚姻不过是袁士昭处心积虑筹划的进身之阶.那么.便休怪自己以后对他无情了.“你从袁士昭的生平说起.”前世她对袁士昭倾心相恋.从不在意他的寒苦出身.更不愿以过问.生怕伤害了他那比别人强出数倍的自尊心.

“是.”灵猿答应一声.侃侃而谈.“袁明字士昭.原是锦城下辖邵通县良乡村人.祖上曾出过一位秀才.薄有家产.到了袁士昭祖父那一辈家道中落.祖父举业无望.又不精通庶务.中年以后全靠着妻子的陪嫁过活.到了袁士昭父亲这一代.家境每况愈下.全凭着袁士昭的母亲袁郑氏勤快能干.才勉强支撑.到了袁士昭八岁.袁父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年.死了.这两年使得袁家变卖了所有的田产.

袁父死后.为了支持袁士昭读书上进.袁郑氏卖掉了祖屋.在村口搭了两间茅草房遮风避雨.靠着给别人浆洗缝补勉强度日.袁士昭不负母亲厚望.少有才名.十四岁考中秀才.闻名遐迩.但后來家中实在负担不起.便放弃了举业.每日靠卖字画湖口.

某日.南明首富秦天宇路过邵通县.在县城遇到了摆摊卖字画的袁士昭.觉得这少年一表人才.又有真才实学.起了爱才之心.后來得知其家境贫寒.便出资供养.给袁郑氏找了一份相对清闲的零工.每月提供十两银子.叫袁士昭安心读书.

袁士昭十分刻苦.所做的章花团锦簇.秦天宇拿给当世大儒看.也都赞不绝口.可是也许是袁士昭时运不齐.屡次乡试落第.心灰意懒.秦老爷怜惜人才.又觉得袁士昭人品上佳.竟决定将独生女儿嫁给袁士昭.

当时秦夫人并不同意.觉得袁士昭性情孤介.并非良配.这件事便压下了.

就在此时.袁士昭亲自登门提亲.

秦夫人和秦小姐秦韵在屏风后见了温尔、不卑不亢、聪明俊秀、自信满满的袁士昭.先头的顾虑立刻打消了.

两家约定.若是秦韵日后生了两个儿子.要过继一个给秦家.秦老爷再从旁支选一个孩子到名下.将來哪个孩子最优秀.便可继承自己的产业.

后來秦韵带着丰厚得令人咋舌的嫁妆嫁进袁家……”

“等一等.”云歌脸色越见苍白.“你是说.当年袁士昭登门拜访.是亲自提亲.”父亲只叫人悄悄往内宅送信.说是把袁士昭叫來询问一些事情.叫她们也來见一见.

灵猿点头:“秦老爷顾着袁士昭的面子.当然不肯把这事广而告之.毕竟这世上除了破落户.可从來沒有人自己给自己提亲的.”

云歌死死咬住了下唇.当年的事.是袁士昭处心积虑谋划的.他明知道齐大非偶.明知道父亲已经打消了嫁女之心.还不顾名声、不怕被拒亲自上门求娶.分明就沒安好心.

可怜自己和母亲竟被他的外表所骗.

灵猿喘了口气.继续往下讲:“秦韵自小被秦老爷带在身边.这生意经是极通的.成亲之后.把自己的陪嫁打理得风生水起.

袁士昭便不乐意了.毕竟他自己还是一介穷酸.全靠着秦家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仗着秦小姐对他倾心相许.便开始冷落秦小姐.

秦小姐回家请教了母亲才知道缘故.慢慢将陪嫁交给袁士昭打理.也算是弥补他举业不成的遗憾.并主动给袁家置办田庄、房产.

这一來二去.袁家的家底便厚了起來.

那秦小姐一门心思讨好丈夫.撇下自己熟悉的生意经.改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夫妻两个表面上感情十分融洽.

不过.袁士昭心中是十分腻烦的.他总觉得秦家看不起自己.尤其秦韵天资聪颖.学什么一点即通.甚至作起八股章來也似模似样.心中更加愤愤不平.加之自己的身份也十分尴尬.虽然秦老爷沒有说过让他招赘的话.可是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做人赘婿从來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袁士昭每日与秦韵虚与委蛇.渐渐不耐烦起來.想必也被自己那些甜言蜜语恶心到了.趁着秦韵有了身孕.行动不方便的机会.他开始在外面游荡.结交了很多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还有各式各样的女子.

秦老爷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这些事.怎会不知.找了个机会.委婉地劝诫了一番.

袁士昭表面上虚心受教.痛哭流涕.指天誓地.说自己不过是一时糊涂.误交匪类.下定决心痛改前非.若再有违犯.必定如何如何……”

云歌心中翻江倒海.这件事她一无所知.

“秦韵第一胎生了个儿子.秦老爷夫妇十分欢喜.袁郑氏也十分高兴.她起先还担心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恐怕不是好姻缘.谁料儿媳进门沒有半点千金小姐的娇气.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今又为袁家接续了后代香烟.心中更是欢喜.与儿媳十分贴心.

袁士昭却并不高兴.媳妇本來就不是自己所喜欢的.这个儿子更加不是他所期盼的.说起來.秦韵婚后两年才有了动静.全拜袁士昭所赐.袁士昭一直暗中给秦韵服食寒凉之物.导致秦韵不易受孕.”

云歌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真的不知道.袁士昭竟是这般待她的.

“后來秦韵又生了个女儿.袁士昭心中更加不高兴.越來越爱到外面游荡.美其名曰.寻访名师.指点制艺.而且他还真的找了个饱学之士來往.秦老爷看不出破绽.便放了心.还对他如此上进赞誉有加.谁能知道.那饱学之士是他花钱雇來的.还在那人家中养了个女子.哦.也便是他的继妻

胡氏.

他与胡氏才是一段才子佳人的话本.

这世上本沒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后來被秦韵的表妹刘蕊知道了.刘蕊本來便包藏祸心.以此相威胁.袁士昭很快就妥协.这两人本來便是一丘之貉.一拍即合.才定下了‘捉奸’的计策.

刘蕊的丈夫冯天成自告奋勇当那奸夫.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事发之后.袁士昭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姿态.愤而休妻.连一双儿女也不要了.袁郑氏百般苦劝.他只是一意孤行.秦韵更是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也不过时徒呼奈何.

秦韵无处可去.回了秦府.这时候.秦天宇夫妇早已死于瘟疫.秦府是表小姐刘蕊当家.

袁士昭休妻两个月后便续娶胡氏.因为那时胡氏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个孩子才是袁士昭一心期盼的后代.

袁郑氏对这样的儿子失望透顶.带着孙儿孙女到了乡下田庄居住.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云歌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灵猿顿了顿.叹了口气:“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因为袁家一直沒有搬家.袁郑氏走的时候也沒有把自己养了多年的狗带走.怕惊扰了孙子.所以我才能知道这么多.我还想帮主人去探一探刘蕊的底细.但那刘蕊十分奸狡.把秦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來了个大清洗.连耗子洞里沒睁眼的耗子都沒放过.所以……”它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好了.”云歌的声音十分嘶哑.“这已经够多的了.”这样大的信息量.这样于自己认知相悖的事实.足够她好好消化一段时日了.

“你若累了.便在空间里多歇息一段时日.”云歌的目光茫然.沒有焦点.“我过几日再來接你.”摇摇晃晃出了空间.软绵绵在**躺下.

这一躺下便发起热來.昏昏沉沉睡了七八日才渐渐有了起色.

与此同时.南宫彻也得到了相似度极高的情报.只是沒有灵猿所知的这样详尽.

“你先退下吧.”他摆手命暗卫首领退下.眼神有些暗淡.“你再好好查一下秦天宇.”

暗卫首领走后.他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只要一呼吸胸口便会闷闷的痛.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猜不出來.云歌不过是占着云歌身子的秦韵.可怜的秦韵.遇人不淑.竟有了这样凄惨的经历.

对云歌的怜惜更深了.

只是.心中还是止不住害怕.秦韵死后三年云歌才性情大变.也就是说.云歌死而复生.活过來的是秦韵.那么中间的三年.她到哪里去了.又经历了些什么.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又再次消失.

心尖儿悠悠的颤着.仿佛从悬崖跌落.却一直看不到崖底一般.

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对她用情之深.连自己都沒有想到.

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爱上的不是那个皮囊.而是那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