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门外传來若雪的声音.“小云歌病了.你不去看看.”

南宫彻霍然站起.皱眉道:“怎的了.”

“不知道呀.碧玉说是高热不退.”

南宫彻心中一沉.知道是这突如其來的打击令云歌难以承受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夫妻恩爱竟是别人设的一个局.

匆忙起身.连椅子都带倒了.

打开门.若雪倾着身子.侧着耳朵.正在偷听.见南宫彻出來.若雪脸上一点尴尬之色都沒有.反而笑嘻嘻的道:“爷.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在爱情的道路上.谁爱.谁输.”

南宫彻止步.凝眸看着她.少年秾丽的眉目令照在他脸上的阳光都黯然失色.那斜斜上挑的眼尾却带着与生俱來的尊贵与睥睨.此刻.眸中一片沉暗.不怒而自威.

若雪讪笑着.后退几步.干笑两声:“我也是一片好心.”在南宫彻英挺的眉微微一动的时候.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南宫彻步履匆忙.衣袍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一眨眼便來到了云歌门外.

碧玉正在门外搓手.已经送走了三位大夫了.都说情绪起伏太大.心脉承受不住.导致的昏迷.开的都是养气安神的方子.奈何小姐牙关紧闭.熬了药.根本都喂不进去.一抬头看见南宫彻來了.便似见了救星一般.也顾不得守男女大防.扑过去跪在地上拽住南宫彻的袍角.潸然泪下:“王爷.快去看看我们小姐吧.”

南宫彻皱着眉.一把夺过自己的袍子.冷声道:“滚.”推门就进去了.

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暗.帘幕低垂中.**躺着的那个人都有些虚化了.有那么一瞬间.南宫彻都不敢走过去.生怕过去之后碰触到的会是一句冷冰冰的尸体.属于秦韵的灵魂悲痛欲绝.只留下属于云歌的躯壳.

稳了稳心神.南宫彻一步一步量了过去.自己步长一尺.从门口到床边一共是二十二尺……

薄薄的衾被下是单薄的仿佛连这点薄被的重量都不能承受的身躯.乌黑的发丝衬得脸色白的像是要透明.却又在这白下透出不正常的嫣红.原本红艳艳的唇沒有一丝血色.而且已经皴裂.若不是胸口微微颤动.他还真担心.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轻轻坐在窗前的矮凳上.伸手握住了云歌的手.那只手纤细苍白而冰冷.他慢慢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用自己肌肤的温度來温暖她的掌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当初云歌醉酒失态.见了自己送她的茶花而失态.竟是因为那个薄情寡义、人面兽心的袁士昭.

身为女人.错了一次.便是错了一辈子.

若不是这次偶然來到锦城.查知了真相.恐怕云歌还会继续错下去.误了两世.

想到这里.南宫彻心中一痛.怪不得.她一直不肯接受自己.原來心里藏着一个袁士昭.

她到底知不知道袁士昭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若知道袁士昭都对她做了些什么.会不会痛彻心扉.

不.不能让她知道.

南宫彻眸中寒光一闪.这一刹那.几乎就要下令让人抹除袁士昭在这世上的痕迹.然后云歌醒來大可以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梦一样.过后无痕.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云歌眼角的那一滴凝而不落的泪上时.这个念头立刻就打消了.

自己抹除了袁士昭在世上的痕迹又如何.只怕这个名字.这个人.早已在云歌心里深深扎根.

他苦笑.有记忆以來.还从未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过.

难道一旦被情丝缚上.便失去了自我.

伸手轻轻拂去那一滴泪.那晶莹的泪滴凝在指尖.他缩回手.把泪吮掉.只觉得那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门轻轻一响.碧玉端着一盆热水.蹑手蹑脚走了进來.把大铜盆和一壶开水都放在南宫彻脚边.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反手将门带好.

屋子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南宫彻的神色.

南宫彻拧了毛巾替云歌敷着额头.又倒了温热的茶水.把手帕浸湿了给她润唇.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屋子里越來越暗.

而云歌眉心反而越來越亮.有一点如同星光的光亮朦朦亮起.仿佛要透体而出.

南宫彻大骇.生恐那就是秦韵的灵魂要冲破肉身的桎梏.忙大叫:“若雪.你火速把附近有些道行的和尚道士全部找來.”

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惊恐.

“啊.”若雪目瞪口呆.被打击到了.从來只有南宫彻令人惊恐令人绝望的.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更何况.他一向不信和尚道士那一套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快去.快.”这一次.南宫彻的声音里有不容错识的狂怒.

“哎.好嘞.”若雪口中答应着.吩咐暗卫火速去找和尚老道.自己则悄悄进了屋子.一见云歌额头那若隐若现的白光.登时把手放在了心口.低声咕哝.“我的奶奶呀.这……这是要穿的节奏.”

南宫彻猛地转头.眼中射出两道厉芒:“滚.”

这一刻.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若雪叹了口气.反而上前一步.安慰道:“爷.你也别太难过了.这种情形我也经历过.老天爷的安排.谁也猜不透.也沒法子阻止.就当你们俩有缘无分吧……”

“我叫你滚.”南宫彻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來.咬牙切齿地嘶吼.“你听不懂吗.沒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老天也不行.”

若雪又深深叹了口气.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返身出了屋子.望着暗沉沉夜空.静静出神.

和尚道士很快被找了來.差不多都是从被窝里拎出來的.一个个衣衫不整.面有愠色.可是看到那些神情剽悍的暗卫.又都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了.

若雪走过去.转头看了看沒有半点光亮的云歌的房间.神色黯然:“你们都到隔壁的院子作法事.但是需要你们做法的人在这个院子里.我们爷定不许叫你们扰了她歇息……”

足足五十个和尚道士间响起一片嗡嗡声.

若雪皱眉:“废话少说.你们只管作法叫里面的人灵魂不灭.不入轮回.不成孤魂野鬼就是了.事成之后.银子少不了你们的.但是.”她露出白亮的牙齿.阴森森一笑.“若是到最后惹得我们爷不痛快.那可对不住了.”可以想象.若是云歌真的死了.南宫彻恐怕会发疯.这些人只怕一个也活不了.“所以.有什么遗言.赶紧交待给你们的弟子徒孙.半刻钟后.立刻作法.”

暗卫们押着和尚道士去了旁边的院子.僧一院、道一院.设起了道场.

若雪走到门边.轻声道:“爷.和尚道士已经就位.”

“那还愣着作什么.”

若雪忙令僧道开始作法.

南宫彻紧紧握着云歌的手.轻声低喃:“丑丫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沒有答应嫁我……”

云歌双眸紧闭.呼吸低弱.

南宫彻闭了闭眼睛.随即沉声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秦韵.你已经死过一回了.好容易获得重生的机会.就这样为了一个人渣袁士昭就轻易放弃吗.秦天宇夫妇的死处处透着蹊跷.秦氏一族被族灭显然是有预谋的.你不准备查清楚吗.邵通县乡下.有个老妇人袁郑氏.还有一个男孩儿袁才厚.女孩儿袁舜华.你也不准备管了吗.我可是听说了.袁士昭的继室胡氏正准备过去找他们的麻烦.

那胡氏表面上娇滴滴的.其实心肠十分歹毒.为了谋夺你的陪嫁.已经对这祖孙三人下了好几次手.这一次她生了儿子.更加迫切想得到你那丰厚的陪嫁.你要看着你儿女赖以生存的产业被人谋夺.连性命也被人谋害了不成.”

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的心再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他多么希望.在云歌心中.占据最重分量的人.是他自己.

云歌静静躺着.额上的亮光时隐时现.却从不曾消失.她的人也沒有半点反应.

南宫彻衣不解带.守候在床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云歌便永远只是了无生气的云歌了.

一连三天.南宫彻目不交睫.饭也不吃一口.只偶尔喝几口水.却不停地给云歌擦拭额头.小心地一点一点喂水.

好在.云歌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

额上的星芒也渐渐沉落.

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南宫彻认为是那些和尚道士的作法起了作用.命若雪重重打赏.叫他们再卖力一些.

若雪趁机劝他吃些东西:“别小云歌沒事了.你倒倒下了.”

南宫彻听着有理.碧玉再端來饭菜的时候便胡乱吃几口.眼睛却不敢离开云歌的脸.有一次甚至把菜送进了鼻子里.

碧玉看着只觉得心酸.眼泪.险些落下來.短短三日.俊美无俦、尊贵睥睨的南王.传闻中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五皇子.瘦了一大圈.眼下一大片乌青.下巴上甚至冒出了寸许长的胡子茬.一向整洁光鲜的衣服皱巴巴的.邋里邋遢.让人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