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清波坐在南蔷身边,看着她原本神色飞扬的绝美脸庞此刻变得苍白而无血色,心中不由担忧起来。

很想劝小姐回去,但她知道,小姐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连皇上都改变不了的,她又如何劝她?

“没事儿,不就是晕船吗?呕——”南蔷脸色不对,趴在床沿上干呕着,她没料到她除了恐高,竟然还有一个硬伤——晕船。

自从上船之后,她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浑身乏力,这样的状态,真的是很讨厌呢。

清波轻轻给她捶着肩膀,有些疑惑,道:“小姐你为何不试试用药,或是以银针刺穴来治治这晕船之症呢?”

小姐是神医,怎么会治不了晕船之症?

南蔷无奈看了她一眼,懒懒道:“试过了,不行。”

天知道她试过之后是什么感觉,看来她果然不适合坐船什么的,晋江,凌云峰,上官倾城,花寻欢,若不是为了助墨焱找到无间派并拿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来吃这样的苦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清波见到来人,很识趣地离开了。

君墨焱没有看她,好似没听到她传入自己耳边的声音,“小姐的晕船之症越来越严重了”,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南蔷的身上,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他眼底露出心疼的神色,早知如此,他便该阻止南儿寻找无间派的下落,谁知她——

也罢,或许下了船就会好些了吧。

“放心啦,没事的。都两天了,我已经习惯了。”南蔷忍住心底那股难受,故作微笑道,想了想,忽然又问:“是凌云峰本就离岸边很远,还是上官倾城自己也在海上迷路了?竟然走了两天,我实在觉得有些奇怪。”

“晋江之大,自然还需要两天。或许连现在上官倾城都不知道我们已经跟着她的路线来了,只是,无间派的主子实在有些神秘诡异,南儿,答应我,到了岸上,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君墨焱紧紧握住南蔷的手,看着她明亮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嗯,我知道。墨焱,你不要总是担心我,师父常说,无间派里有一个熟人,也不知道是谁。我看师父当时的口气,好似对那熟人有些愧疚之意。”南蔷隐隐约约还记得木梵给她说起一些隐晦势力时的神情,而这个无间派,真的是有些神秘无间的感觉。

君墨焱皱眉,沉声道:“或许你所说的你师父的那个熟人就是上官倾城的母亲,花寻欢。”

“怎么会?”南蔷诧异了,师父认识花寻欢?怎么可能?

“二十年前的一件事,使得花寻欢红颜白发,性子孤僻,从此狠辣嗜杀。”君墨焱给南蔷盖好被子,轻声道,好似在说一个故事,却不知在南蔷耳里,这故事有多震惊。

红颜白发。

她身为医者,何尝不知道何谓红颜白发?

难道,师父的愧疚,就是因为这个吗?

“墨焱,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南蔷乞求道,她想知道师父到底是不是欠了花寻欢什么,若真是那样,她帮他还。

师父的性子,从不欠人,但如今——

为什么?

“具体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花寻欢生下上官倾城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大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居然是无间派的人。至于是不是你师父······”君墨焱顿了顿,继续道:“那又如何?你师父那真的做了什么也必然有他的道理,况且他没有告诉你,便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你为他担心,思虑,南儿,我们这一次到无间派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君墨焱难得的严肃了一张俊脸,南蔷此刻头晕目眩,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是愣愣点了点头。

沉默之间,两人耳边忽然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声嘶鸣,震彻耳膜。

“怎么回事?”君墨焱看向门外,沉声道,应声而来的是两个熟悉的人影蓦然出现在船舱内。

“回主上,这条路线设置了很多暗礁,还有,阵法。”前风脸色凝重,若是一不小心,这怕他们这船,会沉。

“该死。看来无间派已经猜到我们会找来了。立刻告诉前昱,返回陆地。”君墨焱毫不犹豫下了决定,他说过,绝不让南儿陷入危险。只要有一分可能会让她遇到生命危险,他都不会继续。

前风没想到君墨焱竟然会下这样的决定,他的主上从来都不是面对困难会退却的人,今日这决定——

想着,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脸沉思的南蔷身上。

主上是为了她吗?

君墨焱察觉到前风的视线,神色一冷,喝斥道:“还不快去?”

“等等。”南蔷略带虚弱的声音响在前风前面,随即看向君墨焱,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墨焱,我们继续前进。”

“南儿你——”君墨焱似是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若是继续前进会遇到什么吗?你,当真不怕?”他旁若无人地抚摸着她苍白的小脸,一脸的心疼。

“我知道。我不怕。”南蔷看向前风,示意他出去。

前风很有眼色地出去了,说实话,虽然危险,但他们从未怕过这样的危险,能从炼狱出来,他们早已不是常人。只要有主上,他们从来都不会失败。

“既然无间派已经猜到我们会来,想必也准备好了我们会离开的其他准备,与其示弱,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愿。既然上官倾城能够从这里过去,我们又何尝不能?并非只有上官倾城知道这阵法该如何破,也并非只有无间派才能使计。”看着那不断颤动的大船,神色凝重无比的一字一句顿道,但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这样自信而淡然的她,让君墨焱有些移不开眼。

君墨焱蹙了蹙眉,将她抱在怀里,“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南儿,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无间派的手段颇为狠辣,万一——”他顿住,半晌,才道:“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要我如何面对?”

这一刻的君墨焱不再是震动大陆的邪帝,不再是那个邪魅冷酷的帝王,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一个孩子,他的心,除了天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存在。

南蔷心下一软,眼角湿润,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泽,墨焱,你这样待我,让我如何不爱?

她反手拥住君墨焱,在他嘴角印上一个吻:“我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我们说好的走遍天涯,谁也不能食言。”况且,她手里有一样东西,无间派的人还不敢动她。

对于美人主动送上来的香吻,君墨焱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回吻她,在她耳边低低道:“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对于阵法一道,他也颇有研究,只是,没有慕容非凡那般厉害罢了。

然而,被慕容非凡亲自教出来的南蔷,能不能让他们一路顺风,这是一个未知。

第一日,在君墨焱的亲自指挥下,他们安然度过。

然而,第二日就不是那么安稳了,因为进入无间派的地盘,越来越多的阵法,越来越多的暗礁。

“小姐,主上让我们乘小船先行离开。”前卿一脸沉重地进来,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用猜南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轻推开清波给自己穿衣的手,南蔷自己站了起来,船有些摇摇晃晃的,南蔷知道这船有多大,有多坚固,但是现在墨焱下这样的命令,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两日她知道不会那么顺利,一直在适应海上的日子,现在已经能够勉强自己行动了,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南蔷闭眼,深吸一口气,一面穿衣一面对前卿道:“清波,准备东西,前卿,去告诉墨焱,弃船,所有人都乘上小船,然后跟着我们。”

话音刚落,忽而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是大船被暗礁击中的声音!

大船一阵剧烈摇晃,南蔷只觉得自己都要站不稳了,却在这时,一阵风过,她已经被护在了温暖的胸膛处。

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南蔷嘴角弯了弯,“墨焱,昨日我就研究过这阵法了,这阵法非凡哥哥教过我如何破,只是因为在海上,我们的船又太大,所以有些不好破。既然现在大船毁了,那我们就都乘小船吧,好在这次来的人并不多,应该不会有事的。”

“好。”君墨焱毫不犹豫拉着南蔷,轻轻一跃,跳上早已被前风等人放下的小船。

这一次的事情有些隐秘,两人并未带多少人出来,十二人,三艘小船,已然足够。况且能跟在君墨焱身边的,自然都是强者,对于眼前的阵法,尽管每人都神色凝重,但眼底的淡定沉静却让南蔷心中一定。

这样,很好。

南蔷看着不远处的那个漩涡,眼底满是凝重。

不远处的大船已经被礁石撞破了些,现在源源不断的水正灌入大船中,而海面却还没有平静下来。

南蔷紧紧握着君墨焱的手,神态自若,但眼底却满是凝重之意,若她没有猜错,这一定就是海上最为出名的惊涛阵了。

何谓惊涛,以阵法之力将未知的海底力量利用起来抗敌,汹涌的惊涛之下,不存生灵。

只是,这惊涛阵显然还不成气候。

南蔷冷哼一声,正准备靠近那个漩涡的时候,忽然被君墨焱拦住,他对旁边的前风点点头,前风立刻划着那小船向前去了。

南蔷先是一愣,突然明白过来。

墨焱他,怎么会让自己涉险呢?他真的是——

然而此刻也不容她多想,不然前风就真的危险了。

“前风,朝前一丈,对,左侧三丈,向右斜行三十丈。”南蔷一字一句提醒着,前风也按着南蔷的提醒划着船,君墨焱紧紧护着南蔷,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身后有着天大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南蔷紧紧握住君墨焱的手,知道他的不安,但此刻真的没有什么语言了,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想他是何等冷静自持的人啊,如今为了自己,变得这样小心翼翼,真的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前风控制的那艘小船下出现一个漩涡,微微的海浪并不足以减轻南蔷此刻的担忧,她大声道:“前风,立刻使用内力稳住小船,向左边二十丈的地方行去。”

前风与在船上的另外几个暗卫一起施展内力,小船像一把剑似的离开了漩涡,水面突然平静下来,但此刻没有人放心下来,因为,还有更大的挑战在后面。

“主上,小姐,我们——”前昱出声,见南蔷皱眉,也就噤了声。

“墨焱,你相信我吗?”南蔷突然抬眼看向君墨焱,美眸里闪着淡淡的光华,似天边的落日流彩,似深海里的神秘流珠。

君墨焱不知道南蔷为何会这样问,但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回答:“信。”

一个字,代表了他这一生对于她的真诚,代表了他对她言语不可述说的情感。

“主上,成功了,这边没有任何异样。”前风带着内力的声音传到这边,南蔷嘴角轻轻弯起,但神色有些莫名,见君墨焱看着她,她似是轻叹了一口气,道:“墨焱,让他直行,看见远处那座山峰了吗?到了那里,立刻下船上山。那里虽不是凌云峰,但也不远了。在那里,还有更大的危险呢。”

“我们也一起走。”君墨焱沉声道。

南蔷似乎沉默了片刻,随即浅笑:“嗯,不管前路是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克服。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我们。”

“对,没什么是可以难得倒我君墨焱的。”君墨焱看着远处的山峰,眼底满是自信,如此睥睨天下的眼神,在南蔷眼里,是那样的沉迷,又是那样的自豪而骄傲。

这样的男子,是她的爱人。

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没人知道惊涛阵的阵眼在哪里,但有一个人知道,也只有她,才能破开此阵!

后面的两艘小船随着前风先前的路线也跟了上去,一路上,南蔷靠在君墨焱身上,努力汲取着他身上的熟悉气息,君墨焱心中不安,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南儿置于危险之地。隐藏在无间派的那件东西,他要定了。

——

无间派。

朴素而又充满清贵气息的竹林后,伫立着一座小小的竹楼。

竹楼四周种满了青翠的竹子,寒风阵阵,飞雪飘飘,抵不过楼中的丝丝凄凉。

这里,住着一个无间派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的人,她是无间派里的禁人,也是无间派身份最神秘、贵重的人。唯有一人,胆敢靠近、走近这间禁地之处的竹楼。

竹林之外,站着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他幽深的眸子定在竹楼上两角的风铃之上,随着风声,那风铃好似在弹奏着一曲莫名而又熟悉的曲子,温婉中带着刚烈,柔情里带着冷意,却不知,暗处,一道无声而苦涩的视线就这么轻轻落在了男子身上。

一袭白衣,仿佛与这天地化作一体。

身上散发着比风还冷,比雪还寒的玄九夜就这么静静站在竹林之外,脸上再也不是曾经的嬉皮笑脸,再也不是纨绔般的风流谈笑,有的,只是一种既渴望,又排斥的矛盾。他的眼底,仿若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一封信几乎要被捏碎。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清幽的女子声音从竹楼里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微微好像被刻意抑制住的咳嗽声,混合在咳嗽声里的这句话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于此刻的玄九夜而言,这已不再重要!

抬起步子,向前迈去。

谁也没有看到,玄九夜抬起的脚竟然在微微的颤抖着,落在他肩膀的雪花,在这一刻融化——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比我想的,要早了些。”帘子后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但却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和年龄,只能依稀从她的声音中分辨出她已不再是少年,甚至,此刻的她,处于极度的虚弱状态之中。

“我也没想到,我还会来。”玄九夜低低道,他有些讽刺地看了一眼帘后,自己寻了个地方坐着,看似随意地打量着这间竹屋,其实,他的余光,从未从那虚弱不堪的人影身上移开。

**的女子作妇人装扮,盘起的发间竟能看出丝丝银白,她不过三十多岁,但却已有了无数银丝。

只见她手一挥,帘子无声掀开,露出她额间的一点朱砂,这朱砂尤其妖艳,愈加映衬出她脸色的惨白,只看那一双丹凤眼便能猜出这妇人是个美貌的女子,只是,此时的她仿若已经油尽灯枯,尽显病态。

“九夜,你——咳咳——”女子用一张洁白的手绢捂住自己的嘴巴咳嗽着,若仔细看那手绢,便能发现手绢处有一朵精致而又邪异的青色花朵,玄九夜眯着眼,盯着手绢上的花,神色莫名。

“我此番来找你,只是想问你要一件东西。”玄九夜将脑海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先抛开,冷冷看着女子,一字一句道,“把定海珠给我。”

女子没说话,把沾染了黑血的手绢轻轻放在自己的衣袖里,眼神微微闪着湿润的光,原来,他不是来看自己的,他只是为了定海珠罢了,只是为了定海珠。

玄九夜定定看着那副苍白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庞,眼底似是在嘲讽,似是在纠结、犹豫。

这样一张脸,与自己却是七分相似!这是他的亲人,他唯一的至亲了。

定海珠,听起来像是为了定海,但其实不是,这颗珠子的用途不在定海、不在武功、不在救人,它真正的作用,是扭转乾坤。

但它只是其中一部分,是墨玉青灯的一部分。

谁也不知道墨玉青灯真正的秘密,包括拥有墨玉青灯的木梵。

但玄九夜知道,因为墨玉青灯,正是玄氏一族的镇族之宝,可惜,玄氏一族早在几百年前就遗失墨玉青灯,从而导致整个家族开始败落,最终,只剩下一个玄九夜。

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他的亲人。

而定海珠,就是点亮墨玉青灯的关键,是灯盏上那唯一的灯芯。

“定海珠不在我这里。”女子轻咳一声,柔柔道。背着烛光,没有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带着苦涩的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无声的坚定。

“我知道不在你这里,但我可以肯定,你知道定海珠在哪里,不是吗?”玄九夜俊逸的脸庞显得有些不自然,他不大愿意见这个女人,但现在却不得不见,因为定海珠对于玄氏一族而言太过重要,它是重振玄氏家族的关键所在,待有了定海珠,他就会去把墨玉青灯拿回来,属于他们玄氏一族的东西,决不可流落在外。

之所以前几年没有来问她寻定海珠,是因为他不愿逼迫于她,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得到消息,随着上官倾城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南蔷,还有他的对手——君墨焱。

君墨焱亲自到凌云峰,唯一的目的就是定海珠。虽然他还不确定君墨焱为什么知道定海珠就在无间派手中,但他绝不能任由君墨焱拿走定海珠,且不说他们是敌人,即便不是,这定海珠也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见她沉默不说话,原先苍白的脸庞也因咳嗽染上了微红,记忆,好似回到了那年。

玄玥,他的亲姑姑。这个把玄氏一族神山地图交给墨青阳的女子。这个背叛了玄氏一族的女子。

他犹记得当年他的父母带着他逃离追杀玄氏一族后代的仇家,犹记得父母把自己交给姑姑时说过的话,他记得母亲颤抖的声音,“玄玥,九夜是玄氏一族唯一的血脉了,一定要带着他找到玄氏一族的隐世长老,拿到定海珠,以定海珠寻找墨玉青灯。一定要找回我们的镇族之宝。记住,神山遗址绝不能告知外人,那里隐藏着我们玄氏一族唯一的复族希望。”

语罢,他亲眼看见父亲满身是血地倒在敌人的面前,亲眼看见母亲为了掩护自己和姑姑离开,生生将玄氏的秘宝之一“震天”捏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就在耳边,那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他的至亲。

最后留在他眼底的,是熊熊的烈火,是鲜红的妖艳之血,是浓浓的仇恨······

“玄玥,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墨青阳已经背叛了你,背叛了你所谓的爱情,你还要为他,再一次置你的家族、你的族人于永远的绝望与黑暗之中吗?”玄九夜冷冷看着玄玥,看着他的亲姑姑,看着这个当初为了保护自己,腹部中剑,再也无法生育的女子。

他不仅是他的姑姑,还是他的恩人,只为这一点,他保护了她三年。

也是这一刻,尊敬、感恩与家族的耻辱、背叛深深侵蚀着他的心,他不愿她为难,却也因家族而必须为难她。当初她救了他,但他容不得她的背叛。

玄氏一族的复兴,是他这一生的责任,对玄家世代先祖以及延续着的唯一的一点血脉的责任。

“青阳他答应过我,绝不碰神山的一花一草,他只是借一些灵气罢了,他不会骗我的。”说到心中深深隐藏的那个男人,那个眼角带笑,手中余温似乎还在的男人,玄玥的情绪明显波动起来,只见她紧紧捏着被角,眼睛直直盯着玄九夜,胸口起伏,狠狠咳嗽了一阵,艰难撑起身子,道:“九夜,你要相信姑姑,神山一定会再次开启的。”

玄氏一族的神山,汇满天地灵气,对于习武之人是绝佳圣地,对于清修之人更是难得。最难得的还不是这些,是那被玄氏一族的先祖亲自以内力和精血加持的法阵,那里,是玄氏一族先祖的死地,却也是玄氏一族世代不灭的圣地。

只要他能够找到墨玉青灯和定海珠,找到遗落的族人,回到神山,开启大阵,玄氏一族便会再次以最高调、最高傲的姿态重现新月大陆。

但是这一切,却被他的亲姑姑给破坏了。

墨青阳,把神山阵法关闭,玄氏一族再也无法开启,也就是说,他们复族的希望,在一点点毁灭。除了墨玉青灯,神山也是玄氏一族的至宝。

“你还在执迷不悟。”玄九夜似是轻叹了一声,脸上的冷意也在此刻散了下去,一双幽深的眸子不知落在玄玥的苍白纤细的手上还是她的被子上,半晌,只听他低声道:“墨青阳不姓墨,他是青木家族的人,是青木家族的少主,是我们玄氏一族的敌人,灭族的敌人。”

一声声,低低的,却似最无声的控诉,最冰冷的嘲讽,最无情的恨意。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你骗我的对不对?九夜,是你骗我的,青阳他不是,不是青木家族的人。”玄玥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她紧紧拽着玄九夜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在一阵的否认中,又突然喃喃起来,“不是的,青阳怎么会是青木家族的人呢。他与我相识,相知,从不知道我的身份,神山的事情是我自己告诉他的,他,怎么可能会骗我······”

一声声,浅浅的,却似最深情的呼唤,最悲哀的无奈,最凄凉的苦涩。

犹记最初的相遇——

漠草斜阳,云间一片烟霞。

青衣男子,如温润的风,一阵阵在自己心间留下痕迹。

“姑娘,你的手绢掉了。”青衣男子走近,站定,弯腰,拾起她脚边的雪白丝帕,骨节分明的大手移向自己,目光淡淡,却带着一丝温良。

“多谢。”她犹如坠入爱河的少女,失了玄氏一族的高贵,失了那时候的分寸。

“在下墨青阳,不知姑娘芳名?”

······

此后,她的世界,只有他。

家族的重任,被她狠心交到了只有九岁的玄九夜身上。

一年之后,她背叛了家族,偷走了神山的地图,以及,那,最重要的阵法图。

定海珠,也从此因她的离开而消失。

她以为,她为他背叛家族,会得到最珍贵的守护,却不曾想,神山开启,关闭,大阵消失,他,亦消失。

一直以为他被困住了,或者说在神山遇到了危险,已经离开养伤,她一直在等,等着他回来找自己,不曾想,一等,便是十年。她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她早就知道,他是在欺骗自己,可这一切,被她深深埋在心底,这一刻被揭开,撕开温润的外表,里面,是血淋淋的真相。

只是瞬间,玄玥已经泪流满面!

玄九夜叹了口气,轻声道:“姑姑你这又是何必呢?长老说过,神山若是被人为地关闭,那么想要再次开启,就只能以墨玉青灯为引,以玄氏血脉催动阵法开启,如今,你又为何不肯拿出定海珠呢?莫非,你真要看着我玄氏一族一步步地败落至不再剩一丝血脉吗?”

话音刚落,玄玥身子一震,痴痴看着玄九夜。姑姑,九夜终于愿意叫自己姑姑了,这一天,她等了多少年了。

九夜是他们玄氏一族的希望,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孩子,有他带领,玄氏一族迟早能够回到当年的鼎盛,一定可以再次站在江湖之巅。只是,定海珠······

“九夜,青阳他,可曾找过我?”玄玥犹不死心,低低问道。

听到她这样问,玄九夜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尽,两年前他找到她时,她满身是伤,精神恍惚,属于玄氏大小姐的风华与自信早已消失,就连一身高深的武功也莫名被废,她不说,他也不问,但那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亲姑姑,被最爱的人抛弃,背叛,甚至是,伤害。

到了现在,她还是忘不了他吗?

当众长老要惩治她时,是他挡在前面,以少主之名护住了她,却不曾想,她从未死心。

“青木阳从未找过你,倒是青木家族那个老不死的派人找过你的下落,但只是为了确保你已经被他灭口了。”他神态有些僵硬,声音更是冷如冰霜,继续道:“多亏了你,青木阳将我们玄氏一族神山内的灵宝带到了青木家族,并且关闭神山,使得我们玄氏复族的希望破灭,他已经成为青木家族现任家主,成亲,生子,至于是不是还记得一个叫做玄玥的女子,我也不知。”

一字一句,像是最尖锐的利器,插在玄玥的心口,说不出的疼。

他已经成亲了,他背叛了自己,更以玄氏家族的东西助他进位,不,她认识的青阳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玄玥没有发现自己袖子里的手绢掉落出来,一双苍白的手几乎看不到血管,微微的颤抖着,正如她此刻的心。

良久,玄玥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问道:“九夜,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又何必骗你?”话音一落,一张被揉的不成形的密信落在玄玥的手中,“你可以自己看看。”

玄玥有些不敢去拿那封信,半晌,她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缓缓伸手过去。

气氛,瞬间凝固。

她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讽自己先前有多傻,又是在后悔当初这样简单就被欺骗,更多的,是一种生的悲凉。

“原来如此,没想到,困住我的,不是他,不是两家恩怨,而是我的愚蠢和无知。”玄玥轻轻说着,瞳孔微闪,神态黯然。

玄九夜有些不忍看到这样的她,转过头去,看着屋外的飞雪,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一声低叹,像是来自无边的深海,未知,而落寞。

他清冷的眸子忽然扫在她手上紧握的手绢上时,目光闪了闪,再次沉声道:“姑姑,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不愿拿出定海珠吗?要知道,只有墨玉青灯,才能再次开启神山。”

玄玥何尝不知道玄九夜此刻对她已经彻底失望,这个孩子,是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是他们玄氏家族的希望,现在,他已经有能力领导家族复兴,定海珠,也该回到他手中了。

只有拥有定海珠,才能真正号令所有长老,包括那位一直隐世的执剑长老元若真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制止家族内部的一些矛盾和斗争。

“定海珠在——咳咳——咳咳——”先前的精神好似回光返照,玄玥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起来,瞳孔也在慢慢失去焦距,剧烈的咳嗽让她头晕,却又迷茫。

重重的雾里,她看见了青阳,墨青阳。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却也是最恨的男人。

早知他的身份,早知他的背叛,只是迟迟不肯相信而已。

“定海珠在哪里?姑姑。”玄九夜连连问道,手也搭在了玄玥的手腕上,试图输送真气给她,吊住她的这一口气。

她中毒太深,已然没有办法。除非——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满是悲凉。

——

大雪飞扬,落海即化。

谷峰之下,三艘小船如箭一般飞速划过。

“放箭。”只听一声冰冷的命令声,所有跟着花寻欢的无间派门人全部拉起弓弦,准备放箭。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啊,本少倒是想看看,今日有谁敢放箭?”慵懒而肆意的嗓音淡淡响起,却让所有人,包括花寻欢在内,身子一震,神色仓皇。

片刻,花寻欢走近白衣男子,他身边的四个侍女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但此刻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南蔷和君墨焱射杀,不然后患无穷。

“少主,现在是杀君墨焱和南蔷的最佳机会,一旦他们上岸,再想杀了他们就会难上加难。”谷峰地势险要,树木丛生,无论是躲避藏身还是进行暗杀,都是最好的地方。一旦他们上岸,或是直接从谷峰下面那个隐秘的洞口穿过,到了凌云峰,后患真的会无穷无尽。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南蔷能够辨别倾城的路线,倾城从那个洞口穿过,若是她也如此,只怕——

“花长老,看来本少威信还是不够啊,不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少做事了?”玄九夜懒懒坐在软轿中,雪花飞扬,却飘不到他的轿子里。

“属下不敢。”花寻欢立刻跪下,“请少主责罚。”

“你们呢?敢,还是不敢?”玄九夜看向花寻欢身后的人,语气慵懒,但神色却有些冰冷。

“属下等不敢,请少主责罚。”哗啦啦,跪倒一片。

玄九夜视线慢慢落在山峰下面的三艘小船上,随即,他灼灼的目光看向了那最后一艘船上一袭紫衣的男子,君墨焱,他果然来了。

紫衣男子身边,是一袭浅蓝的南蔷。

飘雪,静海。邪魅男子,绝色佳人。

这样的一副画面,让玄九夜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快。

两人静静站在船上,也不着急跟着上官倾城的路线行去,抬起头看向山峰顶处的白衣男子,南蔷美眸微微一闪,莫非这人就是无间派的主子?而君墨焱,则是皱起了眉,目光危险。

“邪帝来访,请恕九夜不能亲自迎接,但九夜已经准备好一份大礼,随时恭候邪帝的到来。”玄九夜看似不经意地说着,其实这声音带了内力,不仅每人都能听到,还具有伤敌的作用。

在场的除了南蔷,其余都是高手,但对于这夹杂在声音中的内力攻击,还没等君墨焱帮南蔷化解,她纤纤小手一挥,空气中出现一丝扭动,几片雪花震散开来。

诧异地看着她,君墨焱突然想起上次她被行刺的事情来,嘴角轻轻弯起,看来这就是缘分,因祸得福,十年精纯内力已经隐藏在她体内,待她有朝一日习得冰心诀,决不可小看。

玄九夜见南蔷这样轻易化解自己的攻击,眉头微微皱起,传闻南蔷武功不怎么样,内力更是少的可怜,怎么——

看来,传闻不可尽信啊!

“礼尚往来,朕也为玄少爷准备了一点礼物。”君墨焱袖袍一挥,一道银光直直射向玄九夜。

玄九夜眸色一冷,手腕微动,那攻击已然化解。

两句话,两人各自出了一招。

无间派的人纷纷站在玄九夜身后,对于大名鼎鼎的邪帝同样有些好奇,甚至有人不住地看向他,以及他身边那不可忽略的女子。

只有花寻欢,拳头握紧,松开,握紧,松开······

她要报仇,她要杀了南蔷。但是,少主在这里,她不能出手,也不敢出手。

“你身边那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传人,号称‘三不救’的神医南蔷?果真是个清奇女子,绝代佳人,没想到邪帝很会享受啊。”玄九夜哧哧笑着,目光淡淡,语言却有些轻挑。

君墨焱最是受不了有人欺负他的南儿,正欲再次出手,却被一双小手紧紧握住。

微微偏头,他有些不解。

南蔷眨眨眼,眉宇间满是志在必得的自信,她知道墨焱为什么要来无间派,他从未说过,她从未问过,但她就是知道。

定海珠。

无间派唯一值得墨焱走一趟的东西,只有定海珠。

说起来这定海珠很是神秘,大陆上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但南蔷知道,以为她在师父的手札里看到过,更知道定海珠的妙用。

只是一眼,她便知道该如何与这玄九夜,玄少爷周旋了。

“玄少爷说话真是让人欢喜万分啊,南蔷多谢玄少爷的夸奖了。”南蔷轻轻笑着,清清凉凉的嗓音传入玄九夜的耳中。她的嗓音不是清冷、不是尖锐、不是妖媚,是纯净,是淡雅,是让人难以琢磨却难以忘怀的一种声音。

“南姑娘倒是不谦虚,不过,你确实当得起本少的称赞。”玄九夜见君墨焱不说话,只是一张绝美如神的脸尤其黑沉,他们是对手,曾经对上两次,一次平局,一次,他受伤而回。

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了,因为,君墨焱有了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而他玄九夜,没有。

“既然玄少爷也看到我们了,我们也不好悄悄过去,这样吧,若玄少爷不担心南蔷有什么阴谋,南蔷想到凌云峰做一回客,可好?”

玄九夜知道他们要到凌云峰,但却没料到这女子竟然这样直接?

额,不对,她是跟着上官倾城来的,本以为是为了找上官倾城,但现在这模样,好像是特地来找自己的?

目光看向君墨焱,他好像没听到似的,玄九夜突然轻笑一声,“自然欢迎。不过,向来到我凌云峰作客的人都必须破了凌云峰下的惊涛阵方能踏上凌云峰,南姑娘可有把握破阵?”

“南蔷虽是第一次来,但必定会遵守无间派的规矩,只是,不知道玄少爷会不会出尔反尔,在我们破阵之时派人偷袭?”南蔷无聊地把玩着袖口的花纹,懒懒说着。

“南儿,这话就是你不对了,玄少爷是什么人,他可是无间派的主人,有他在,谁敢动手?”君墨焱似乎笑了一声,一手搂着南蔷的腰,一面故意大声说着。

这话一出,玄九夜就是想让人偷袭也不行了。

不过,他没打算让人偷袭。

定海珠,连他都不知道在哪里,君墨焱又如何能找到?

况且,凌云峰是他的地盘,饶是君墨焱和南蔷手段再多,凭着他们那一点人,还不能在凌云峰放肆。

这个人,不得不说,有时候和君墨焱很像。

同样的自信,同样的狂傲,同样的,算定一切。

只是,他没有算定的,是天意。

------题外话------

传了,但两次都被莫名其妙删掉,言言只好包着几滴眼泪继续上传,然后很是小心翼翼地写了这题外话,么么,还是万更啊,亲们看得爽不爽?爽?来点小小奖励吧?

不爽,也来点吧,算是惩罚,好不好?

哈哈,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耻啦,捂脸,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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