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一点准备也没有就到这陌生的无渊海救木梵,却没人知道,早在她收到木梵的信时就已经开始安排一切。

霓裳的存在,是她的一大底牌。

南蔷冷冷看着云蓝,看着她满脸不信却又不敢不信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云蓝,你最好祈祷墨焱不会出事,不然,我要你青木家族从此绝后。”

“不,不可能,你休想骗我。”云蓝睁大眼睛,恨恨看着南蔷。

“很好,若你不信,就放箭吧。”语罢,她不再看云蓝那纠结的模样,回头,看向满脸担忧和不解的前卿和清波,沉声吩咐,“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阻止,相信我,我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记住,你们的命是我和墨焱的,没有我们的允许,不许出事。”

“小姐,你要做什么?”清波拉着南蔷的手,眸子里全身不好的预感。

“清波,霓裳已经来了,大哥哥也带着我的令牌去找她了,有她在,今日的结局,还未定。”南蔷眼底突然露出一抹决绝,转身,就要上去。

“南蔷,你要做什么?”一声熟悉的叫喊传来,南蔷挑眉,他终于恢复正常了?可惜,墨焱他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能再耽搁,师父被困的时间太久,多耽误一刻,他的危险就多一分。

南蔷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的银白丝线扔出去,那丝线好似有意识一般自动在青木塔上方十几丈处定住,这是南蔷在飘渺谷无聊时发明的东西,类似于攀岩那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比攀岩用的绳索好用多了,两个丝线凝成一股,再用六根银针做成爪,以巧力和内力催动,即便是青木塔这样的建筑,同样能够紧紧定住。

没有青木阳的精血,没有君墨焱那样深厚的内力护身,南蔷根本进不去青木塔,只怕刚进去就会死在第一层。

她虽然胆大,但不愚蠢,绝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南蔷虽然很担心君墨焱,但看到南宫齐晨的身影消失之后,她略略放下心来,南宫齐晨与君墨焱是挚友,又已经掌控了五灵草,定然不会让他有生命危险。

从内不可强攻,那就从外巧入。

青木塔的塔顶有一个天窗,她只要可以到达塔顶,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南蔷的这个动作很明显,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一面为她的聪颖赞叹,却一面又感叹于她的拼命。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阶梯,这样既高又险的塔,她怎么敢——

“南蔷,不可以,太危险了。”玄九夜不顾暗卫的阻拦,冲到她上去的地方。“你的轻功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你到塔顶,这样太危险了,君墨焱若是看到,他一定会阻止你的。”

“墨焱不在。”南蔷回答得很直接。

“小姐,不可以,太危险了。要不让属下先上去试试吧?”前琅自告奋勇道,他的轻功不错,况且,要死也是他死在前面,要是让主上知道他们眼睁睁看着小姐冒险,十个他都不够死。

主上的境况已经无法确定,他们更不能让小姐涉险。

“小姐,让我去。”

“小姐,不行,不行。”

前卿和清波等人全部拦在南蔷面前。碍于她冰冷而凌厉的眼神,没有人敢动手抢去她手上的东西。

“定海珠给你。”南蔷把定海珠往玄九夜那一扔,淡淡道:“玄九夜,我知道你不一般,你有你自己的安排,但我只希望你与青木家族的仇恨,不要牵连到无渊海的无辜。还有,你的人已经潜入无渊海,但你没注意到的是,他们还没有联系你,这,意味着什么?你是玄氏一族的希望,不要冒险。”

南蔷这话说得很隐晦,只见玄九夜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目光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再次看向南蔷,“你说的我都知道,现在,你过来,我答应了南越保护你,就不会让你撑着受伤之身去冒险。”

谁都知道,一个不小心,南蔷很有可能摔成肉泥。

“我的决定,谁能改变?”她笑道,眼神渐渐变得狂热,突然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峰的塔顶,微微眯眼,眼角一抹湿润,墨焱在上面,师父也在上面,她如何能在这里干等着,若他们其中一人出事,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

众人又要说话,南蔷白衣轻飘,一缕缕奇异的幽香弥漫着青木塔附近,她冷哼一声,“今日谁要阻我,我便杀谁。”

一字一句,充满狂傲冷冽的霸气,却隐隐含着无边的杀气。

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再多说一句,只要他们出手阻拦,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真的会动手杀了他们,正如她所说,谁要阻她,她便杀谁。

南蔷瞥了他们一眼,飞身向上。手指微动,前卿、前琅、玄九夜等人,包括云蓝、南宫琪琪以及青木家和南宫家这些离青木塔较近的人,全部中毒。不是剧毒,却能让人身软无力。

所有人抬头,只能看见一抹白影,顺着那银白丝线一步步往上,再往上,每一次收回丝线将其再次射向更高处时,她的身体都会掉落一小截,每一次,她都竭尽全力稳住身体,然后继续往上。

每一次,都是那样惊险。却没有一次见她停下休息,只隐隐能看见她往自己嘴里塞东西,看不清,却知道她是在吃补充体力和内力的丹药。

“哼,都不能动了?”云蓝抬眼看向那不断往上的女子,冷笑一声,就算她成功到达塔顶,不死,但她的手下,都必须死。

“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部杀了。”云蓝大声吩咐,远处没有中南蔷迷香的青木家以及青木家附属的手下纷纷拿出打湿的抹布捂住口鼻,飞身而来,手中的剑闪着刺眼的光芒,那模样,确实是要杀了在场除了青木家族以外的人。

暗卫们想要动手,但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靠近。

玄九夜神色依旧,只是呆呆看着南蔷越来越远的身影,有些怔怔,她真的如此与众不同。

这个女子,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生在人间,不似人间。

南宫琪琪嘀咕一声,“这下好了,她自己去冒险,我们却要陪葬。怎么办呐,动不了,只能待宰?”

君墨焱的手下全部盯着她,不说话。

她别过头去,怒瞪云蓝,“云蓝,你若敢对我动手?”

“放心,你若死了,我大可推在他们身上。”云蓝看向前琅等人,“能够作证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要说什么,还不是我青木家族的事?”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南宫琪琪咬牙道。

说话间,杀手已经来到眼前。

举剑,准备动手。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

刺鼻的味道让人有些受不了,但之前动不了的人,在这刺鼻的空气中渐渐恢复。

那是南蔷投下的解药。

她早知道云蓝不会放过前琅他们,所以算着时间把解药投下来,这个时候,即便前琅轻功再高,也追不上她了。

越往上,南蔷的头越晕。极度的恐高症除了让她头晕目眩之外,还有一阵阵的恶心感。

“不可以,南蔷,你一定要坚持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上塔顶。”南蔷自言自语着,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鼓励自己往下看,这一看,手一软,差点就要跌下去。

“不怕不怕,克服了恐高症就可以修炼高级的轻功了,只有学好武功才能在关键时刻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南蔷,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的。”南蔷稳稳心神,手指紧紧缠绕在银白丝线上,已经勒出了血痕,她再一次低头,努力睁大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害怕,惊惧,但眼前忽然浮现一个俊美邪魅的容颜,他朝着自己弯弯嘴角,凤眸星目中溢满鼓励,信任。

一时之间,她再也没有感到害怕。

“墨焱,我一定会做到的。”她弯弯嘴角,浅笑。

——

身在青木家族本家的南越远远看去,约莫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点一点点往塔顶移去,他皱眉,沉思,片刻之后,黑眸里满是惊诧。

南蔷,是她,她居然想要从青木塔顶进入青木塔。

该死,她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只要出现一点失误她就会死。他紧紧盯着那个小点,那小点每一次向上移动,他的瞳孔就紧缩一分,心脏就漏跳一次。

想要去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他现在必须把一切隐藏在暗处的埋伏找到,为她解决,为她减少后顾之忧。

他相信,她不会让他失望,她一定不会有事!

“南儿,千万,不要有事。”偌大的广场上,只隐约听见一声轻叹,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男子的身影。

——

无渊海西海域入口处。

还是那座城门,还是那个守卫。

来人,却早已不同。

一身雪衣的惊世男子站在城门处,纯净如雪,他淡淡的眸子远远眺望着西海域的象征——青木塔。

神色渐渐变得复杂,随即,恢复一身与世无争的悠然气质,如同高山雪莲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

——

无渊海西海域最高的一处堤坝上,一袭浅色罗裙的蒙面女子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她身后就是惊涛骇浪,却不见她眨一眨眼,皱一皱眉。

水芙色的纱带曼佻腰际,紫罗兰曳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使她看起来更加沉静,只有一双闪动的眸子看起来多了几分凝重,几分期待,几分狡黠。

不知何时,堤坝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身影。

熟悉,却又陌生。

她远远看着堤坝对面的人,一双美目微含着笑意,瞳孔幽深,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掩盖着最初那一刹那的吃惊,一双纤细白皙的柔荑此刻正随意地将额间被风吹乱的发抚顺。

“玄九夜?”她看着靠近的男子,男子身上已经洗去曾经的铅华,时时刻刻流露的风流气质也在这一刻收敛起来。

“浮云阁分阁主?”玄九夜并不惊讶于眼前的女子为何会认得自己,只是第一眼看到这女子时,他竟有一分熟悉,一分诧异,一分,不可思议。

不过,此时情况紧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思考眼前这个女子为何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他果断拿出定海珠,一把塞到女子手上,道:“这个你拿在手上会有用的。”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满眼惊愕的女子,转身离去。

不知南蔷现在到了塔顶没有?他低叹一声,准备开始复仇的第一个动作。

那女子拿着还带有他体温的定海珠,面纱下的嘴角扯了扯,似是嘲讽,似是无奈,更多的却是叹息,“终究还是不记得我了。”

——

青木塔内,风云涌动,暗潮迭起。

时间回到君墨焱冲进青木塔的那一刻。

与青木塔守护者的那一对碰,君墨焱显然受了些内伤,随即他按住伤势催动内力护着自己冲进青木塔,只为在青木阳赶到塔顶之前救出木梵。他看到青木阳被人扶着进入青木塔,料想他们定然会到塔顶做两件事——传承渊木藤,以木梵为人质威胁南蔷。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阶梯。

四十九层。

他施展轻功,很快就到了第九层,一直防着的机关终于启动,无数飞箭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他手腕一动,银煞飞出,形成一个盾牌似的银光结界,把那些飞箭挡在了外面。

第一次飞箭发射结束,君墨焱身体一震,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几口气,随即收回银煞继续向前。

在第九层到第十层的入口处,一股浓烟突然冒出,君墨焱早有准备,内力全放,剧烈的旋风将浓郁冲散,他冷哼一声,飞身进入第十层。

很奇怪的是,从第十层到第十八层都没有任何机关启动,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遑论青木阳了,不过当他低头的那一瞬,看到一丝血迹,蹲下身,细细查看。

半刻钟之前的血,血色呈乌黑,是中毒之兆。

毫无疑问,这是青木阳的血。

他冷笑,中了南儿的毒,青木阳还有几分活着的机会?或许,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最大的难关之一,在第十九层。

君墨焱已经被困在第十九层一刻钟了,他再次重新回忆自己进来时的情形,两道门,一道生门,一道死门,他扔出两枚暗器各自试了试,两道,皆是死门。

在他试过之后,这两道门竟然渐渐合拢,第十九层成为一个密封的空间,就连下第十八层的门都已经消失。

九宫八卦阵法,但又不完全是,这阵法中还包含着阴阳两极的玄妙。

一步踏错,就是死路。他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前方的那幅以巨石所刻的盛世图,那不是新月大陆,亦不是无渊海,应该是千年以前的这个时空。只是,这图,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他又要如何破解?

时间如此紧迫,不容他再耽搁一分一秒。

太平昌盛。

君墨焱从自己的衣袍上取下三颗暗扣,指尖用力,那暗扣直直打在“昌”字的上一半,随即第二颗脱手而去,打在太字下的一点,第三个,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只见第三个暗扣划出一道流光,打在龙眼之上。

吱呀——

阶梯慢慢出现,阶梯尽头处出现一道石门,君墨焱嘴角微弯,飞身踏上石阶。

在他进入二十层之后的同一时间,第十九层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匆匆赶来的南宫齐晨。

“竟然过去了?”南宫齐晨诧异道,随即看向紧紧钉入那盛世图的三颗暗扣,眉宇间略过一丝钦佩,“君墨焱,你真是个妖孽。”

他瞥了一眼盛世图,再瞥了一眼自己手心散发着五彩光芒的五灵草,神色有些奇怪,定定站在那盛世图前许久,熠熠生辉的眸子仿若不是他的,那眸子里映出一幅盛世图,真实而又沧桑的盛世图,与南宫世家的神殿内被他打碎的透明玻璃上的那一幅沧海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突然,南宫齐晨身子一抖,神智刹那间回归。

他退了一步,确保自己不会再次因这盛世图的诡异而陷入刚刚那样迷茫而混沌的状态中,看着盛世图之上的那条金龙,看着那金龙眼睛上属于君墨焱的暗扣,眸色复杂,低声喃喃道:“难道这一切是早已注定了的?青木家族的败落,原来已成定局。”

他没有一丝为南宫家即将成为无渊海唯一的霸主的暗喜,有的,只是一种无力的叹息。

收回自己的思绪,南宫齐晨再次恢复了南宫世家家主的威严与五灵草主人的神秘,飞身向第二十层而去。

二十九层。

君墨焱已经发现了青木塔内部机关的一个规律,那就是每隔十层就会有一个机关,当然,有时也会例外,但那些例外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真正难以对付的,是逢九必现的生死之局。

例如,此刻的他看着源源不断从四周的墙壁上流下来的银色**物质,这应该是最诡异,也最难破的一关了。

轻功、内力,在这一刻都已经用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些银水流到脚下,把自己所站的地方注满之前破解阵法,开启前往三十层的暗门。

但是,他脚下的暗格何其多,若不是青木家族的人,不是接受过传承的人,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暗格才是破解阵法的所在,只要踏错一次,银水的流速就会增快一倍。他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冒然冒险,不然只怕这银水会瞬间淹没了他。

他还没有救出木梵,还没有见到南儿安好,绝不能出事。

君墨焱沉着脸,邪肆的双眸闪过一丝诡异而苍茫的光华,右手微微抬起,金色光芒犹如实质,这是他的实质内力,但看在赶到的南宫齐晨眼里,这不是内力的光芒,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飞身到君墨焱身边,按住他即将动手的那只手腕,沉声道:“别动,让我来。”

对于南宫齐晨的到来,君墨焱脸上没有丝毫吃惊,但眼底还是多了一分柔和。

交友至此,不悔。

君墨焱散去手掌上的光芒,静静站在南宫齐晨身旁,看着他动作。

只见南宫齐晨双手结出一个奇异而古老的印法,像是某种术,他的掌心缓缓出现一株五彩而充满生机与灵气的草形影像,只听他嘴里念了句“以五灵草之力,破渊木藤之气。”

随着他的话音而落的,是一种微微的叮叮之声,像是两种力量的交融,又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朋友的倾诉声,说不清,道不明,听不出内里的神秘,却能感受到最初的反抗与随之而来的宁静与安详。

眼看着银水就要流到两人脚下,危险已是如此之近。但君墨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因为他相信他的朋友,他相信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似是感受到银水的威胁,南宫齐晨掌心的五彩光芒如同初生的太阳,充满了一种温暖而明亮的气息,霎时间,光芒大放,在那五彩光芒的隔绝下,银水停止了流动。

下一刻,他们脚下十步以外的地方出现大小不一的裂缝,银水流入裂缝之中,消失。

“不问问我?”南宫齐晨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君墨焱,道。

“问你什么?”他挑眉。

南宫齐晨耸耸肩,无奈道:“好吧,我多心了。走吧,接下来的机关不用担心了,先到塔顶比较重要。”

看着他毫不犹豫往前带路的身影,君墨焱顿了顿,神色坚定,低沉的嗓音响起:“齐晨,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君墨焱永不与你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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