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壮汉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大步走入酒馆,在众食客惊叹的目光之中,向少女抱歉笑笑,“嫂子,没事的!别担心!”

程云压低声音对夏天明说:“此二人武功不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包括那位女老板。”茗樱补充。

“没想到小小的酒馆之中竞然藏老卧虎。”夏天明暗叹,“不知这家店的老板,又是何方神圣?”

门外突然传来官兵的吆喝声,茗樱目露诧异之色,低呼:“这些官兵来得好快呀!”

陈光低声答道:“怕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门口倒地哀声连天的汉子看见帮手来了,喜不自禁,纷纷指向刚才打他们的罪魅祸首,要兄弟们帮忙教训那二人。为首的官差拔出配刀,大踏步走进店门,横刀一指,厉声质问两个壮汉,“刚才就是你们打伤我家兄弟?”

端涮锅的状汉挺胸,傲然相对,“老子就是打了他们又怎么着,这帮小子欠教训!”

官差挥舞明晃晃的配刀,一声令下,“弟兄们,给我上!把他们绑了,帮兄弟报仇!”

官兵如潮水般一拥而入,将两个壮汉团团围住,吓得临座的客人纷纷奔走逃命。少女目露担忧之色,赔着笑脸对官差说:“差大哥,误会一场!其实……”

官差冷瞪笑颜如花的少女一眼,挥刀将她逼退,冷哼道:“再罗嗦,连你也一同绑了!”

突然旁边席位上传来一声冷嘲,讪笑道:“好大的官架子!我当是几品官员,原来不过小小跟班一枚,无官无品,连个芝麻绿豆的次九品都算不上!”

官差闻言暴跳如雷,厉声斥喝,“谁!”

但见一旁席位之上的茗樱悠哉游哉朝他看来,漫不经心,神态傲慢,含嘲带讽,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官差脸上挂不住,勃然大怒,厉声道:“来呀……把他们也给我绑了

!”

夏天明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杀鸡敬猴!”

短短四个大字,程云已经心领神会。他骤然出手,长剑出鞘,寒光刺目,手起剑落,鲜血喷射。眨眼之间,官差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骨溜溜滚到几个官兵脚边,鲜血喷洒了一地。

众官兵乍见血淋淋的人头,吓得恐怖大叫,颤抖瑟缩着身子,警惕地注视着剑已收回鞘中的程云。见程云再没有过多表示,他们颤微微退出店门,如一阵旋风刮过,头也不回逃命似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见头身分家的官差,茗樱只觉恶心之极,胃内翻江倒海,刚才吃下的东西险些全部吐出来。

陈光皱眉,低语:“太沉不住气了!”

杀了官差,发泄了内心压抑已久的怨气,程云顿觉心神舒爽。刚才从死亡森林出来,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再加上刚上官兵的无理挑蛑,更让他忍无可忍。

杀了便是杀了!这人罪有应得!

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

少女皱眉,眉目之间愁色更浓。倒是两个汉子欢喜之极,大大咧咧爽朗笑道:“好俊的功夫!杀得好!杀得好!”

因为刚才的官兵围堵和程云的杀人事件,店内的客人已经尽数走清,独剩茗樱这一桌。适才端酒的那个大汉拱手对程云说:“在下孙子仲,他是我的结拜兄弟陈汉谋。我们兄弟二人很欣赏公子的功夫,想跟公子做个朋友。未请教公子?”

程云回礼作答,“在下程云,这几位依次是夏天明、茗樱、陈光和夏侯云。”

少女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小女子红艳艳,见过几位公子。多谢公子适才帮我们解围。”

程云笑道:“红老板客气了,即使没有我们解围,相信这些官兵也难为不了几位。”

红艳艳叹息,道:“都怪我这二位兄弟太过冲动,这才惹出祸端,连累了几位公子。公子大概不知道,这个官差姓胡,是胡洲城知府的亲侄子,平日里欺男霸女,为虎作怅,百姓对他早有怨言,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

。今日程公子杀了他,真可谓快慰人心。只是这祸事,却是惹下了。怕是胡知府不会放过你们。”

茗樱一旁插口道:“这里的知府姓胡吗?叫什么?”

红艳艳回答:“胡图账。”

茗樱闻言忍不住抽了抽眉角,嗤笑出声,“胡涂账?果然是一笔糊涂账呀!哼!也好!咱们正好跟他算算这笔账!”

红艳艳担忧道:“几位怕是有所不知,这位胡知府上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六王爷夏无殇。他是夏无殇的门客。”

这倒意外。

茗樱忍不住看了夏天明一眼。

夏天明神色不改,淡定地说:“该来的始终要来。祸事既然已经惹下,便是要躲也不过过。看红姑娘,似乎还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艳艳的意思……”顿了顿,仿佛下定最后决心,红艳艳认真地说,“在知府大人尚未带兵前来之前,几位尽速离开!”

茗樱问:“我们走了,那红姑娘怎么办?”

“此事因我而起,就由艳艳一人承担……”

话音未落,左右分别传来孙子仲和陈汉谋两声惊呼,“嫂子,不可!”

陈汉谋说:“事情是我们兄弟惹下的,我们兄弟一力承担,绝不能连累了嫂子!否则大哥回来,必然会怪罪我们!”

红艳艳嗔怪道:“你们呀,都叫了你们不要惹事!这下可好,不但惹怒了胡知府,还连累了几位贵客!我说你们呀,怎么就光长肉不长脑子呢!”

程云正色道:“红老板不必担心,人是我杀的,此事我程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连累涮涮锅!”

红艳艳焦急道:“程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艳艳,出了何事?”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如茗温和似水的声音,紧接着见一灰布长袍男子缓步走入店门

。此人剑眉星目,唇角含笑,举手投足之间潇洒自如,自有儒雅温文的书生气度。看见红艳艳,他眼中笑意更胜。

“渊,你回来了!”

红艳艳看见他连忙迎上去,难掩眉目中喜悦之色。

孙子仲和陈汉谋同时唤道:“大哥!”

视线落在大堂冰凉地板之上鲜血淋漓的头颅,男子眉头紧拧,一声长叹,“子仲,汉谋,你们又惹事了!”

尚未等二人回答,程云已拱手道:“人是我杀的,与二位壮士无关。还请老板不要责怪他们!”

从红艳艳对男子的亲密,以及孙子仲和陈汉谋的那声“大哥”,程云知道,眼前男子就是这间涮涮锅的老板。

男子摇头,叹道:“人虽然是你杀的,然事情终是因他们而起,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汉谋爽快承认,“大哥说得不错!大丈夫敢做敢当,胡知府若要来拘我入牢,我伏法便是!”

“不可!”程云说,“人是我杀的,怎能让他人顶罪!”

茗樱弱弱地举手提醒,“那个……糊涂账还没有来,你们是不是先不要这么着急认罪?我还有事情想请教这位不知名的老板呢?”

男子温和地问:“未知公子想问什么?”

那个……”茗樱首先问出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未请教老板高姓?

“不敢!鄙姓绿,字仲锦,名博渊。”

“绿博渊?”

“正是在下。”

“我叫茗樱!”

“原来是茗先生!”

茗樱瞅了瞅绿博渊,又看了陈光几眼,总觉得绿博渊和陈光在气质上极其相似,就连相貌也有三分相像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问绿博渊,“墙上这副对联,可是公子所书?”

“涂鸦之作,让茗先生见笑了。”

“联好字好对更好,绿老板大谦虚了。”

绿博渊笑而不语。

茗樱问:“绿老板可知道胡洲城外的死亡树林?”

绿博渊毫无意外之色,他平静地说:“原来茗先生也看到了……”

“我只想问先生一句话,这胡洲城的老百姓,有多少人冤死在那里?树林中的陷阱又是何人所布?”

“先生并非此地人,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绿博渊回答:“陷阱是胡知府所设,因为那里原本就是供他玩乐的杀人场所。”

茗樱惊愕,“绿老板什么意思!”

“先生初来此地,有所不知,胡知府平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授猎。而这授猎对象不是任何动物,却是活生生的人。胡知府在树林中设下重重陷阱,将年老体衰者,又或者妇女儿童赶入树林,命令士兵从后方射箭,看他们在树林中逃跑,在陷阱中苦苦挣扎,直至气绝。胡洲城老百姓冤死在死亡树林中的不计其数,至于那些百姓选择在林中自杀,便是对胡知府的无声抗议。”

程云惊愕,紧接着拍案而起,愤怒道:“荒唐之极!人命何其宝贵,岂能容忍他人随意践踏!荒唐!简直荒唐!”

陈光冷笑,眸中怒火烈烈燃烧,“这样草菅人命的恶行,比贪官污吏更加可恨,该死!”

夏天明唇角扯出一抹冷酷的弧度,明明笑容灿若夏花,却让人由心底颤抖瑟缩。他喃呢反复重复,“胡知府是吗?好!很好!”

夏侯云虽未言语,然搁置在桌面上的手突然紧握成拳。显然,他也被胡知府的恶行震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