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说的我有同感,但是我也一样不完全赞成。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外族到我们这里做皮草的生意人。我俩投缘,正常在一起喝茶聊天。但是这个人有个毛病,穿着邋遢,衣冠不整,并且木讷、反应迟钝,根本不具备生意人的基本素质。所以生意做的不尽人意,生活过的衣襟见肘。突然有一天我见他穿的光鲜亮丽,而且精神焕发。我感到好奇,就问他家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喜事,他居然说家里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且据我了解他最近也没有遇到相互喜悦的女人,我觉察到这种反常状态之后就预感到了不详的兆头。为了更加委婉的表达我的忠告,我撒慌说我最近研究相学,我撒慌说他印堂发黑,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灾,要他多加小心,留心周围的危险。他对我的劝告不屑一顾,还笑我迷信啥的。但是从此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据说这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就连人带马以及马车上的货物一起跌下悬崖,连尸体都没找到。从理性上我也断定这个好朋友不在人世间了,可是我怎么也说不服不了自己,我内心里一直觉得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活的好好的,盼着有一天再与他重逢,叙旧。普通人只对提高自己的作物产量和提高生产效率感兴趣,可我们对此确实提不起任何兴趣。但是,列位,且慢点抱怨普通人不识珍珠。事实上就是他们把我们的富足提高的现在的程度,都是他们终日乾乾、夜以继日的辛苦劳动的结果。”我说。

“我突然有一股认识宇宙本来面目的冲动和力量,虽然还是一样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为什么我们每个人对于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都找不到存在的真实感呢?或者找不到真实的存在感呢?感觉生命和宇宙都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真实和存在。我确信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我突然心血**。

“你以前可不这么认为,怎么今天一时性起就把自己存在的世界给彻底否定掉了呢?”大满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问,应该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提醒我,你是不是在说胡话。

“格物致知。或者换句话说,凡思想中的东西没有不是曾经在感官中的。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是通过感官的感觉来接触和认识的,假设没有感觉器官,拿什么来证明这个世界的存在呢?或者换成另一种表达,这个世界不就是一个感觉出来的存在吗?”我抛出一个问题。

“感觉都是有阈值的,阈值范围之外也有存在的。”大满沉寂片刻,回答说。

“你这是较真,不是探讨问题,大满。通过显微镜看到的物体不也是通过视神经吗?一个感觉出来的世界,大家可以想象,有多么不靠谱吧。相同的事物,梦里的感觉和醒着的感觉都不一样,而梦里的感觉也是感觉。就感觉而言,梦里和现实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梦里的感觉没有连续性,但是,恕我直言,现实的也没有连续性,因为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小时候我们看到成人都很高大威猛,我们长大之后再看相同的人,就找不到小时候的感觉了。所以说,感觉是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的,我们现在感觉宇宙无边无垠,当某种机缘发生变化之后,宇宙很有可能就变得无限小了,甚至会隐藏到一粒漂浮不定的尘埃里也不一定。如果继续向前推理会得出更令人吃惊的结论,外族已经开始智能时代了,基本原理是通过‘通断’的二进制的计算得出结果,当然用这种方式也能表达跟我们的感觉一样的感觉。通和断不就是有和无吗?如果我们存在的世界也是相同的原理创造的世界的话,我们的世界是不是在有和无、也就是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存在的一种存在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总是感觉生命和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找不到真实感的原因了。”我补充说。

“这个世界的神秘像皮牙子一样一层一层被剥离掉的话,人类会彻底绝望的,这也是发展生产力所食恶果的一个方面,当然,这也是我们不屑发展生产力原因之一。”苏老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散席的时候我意犹未尽,并无困意

,就一个人到海边度步。海浪不断的撞击着岸边的礁石,我也跟着海浪的节奏做着深呼吸。

我思念着燕子,我却再也没有力气靠近她,我的意志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摧毁了。我深信她是深爱着我的,我同样深爱着她,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仅此而已。我很痛苦,可是我正在享受这种痛苦。我的人生道路尽是坦途,我都感到厌烦了,我感到人生无聊至极。我决定今晚到墓地里去过夜,陪陪那些回老家的人。不,是让她们陪陪我,我喜欢聊天,我更喜欢跟死人聊天。

跟躺在坟墓里的人聊天有很多好处:她不会反驳你,不会嘲笑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大的好处是:你喜欢谁,你就躺在谁的墓地里。就死人和活人而言,谁更真实?谁更接近真理?

我爱我母亲,也一样爱我母亲的母亲,两位老人一直生活在我的心里。我走到父母亲的坟墓边上躺下来。父母死于一场大瘟疫,也包括苏老的孩子。当时场面非常惨烈,族人死亡过半。

‘娘啊,您的儿子来看望您来了。我这头过的还行,筱青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咱家里吃的穿的什么都不缺,我最近还结交了个好朋友,就是后坡老叔家的燕子。我很愿意跟她一起生活,我想养她一辈子。我就是很孤独。我觉得那些没有天敌的动物都很孤独,那些打败天下无敌手的英雄不但孤独,站在高处也禁不住寒意。我不羡慕神仙,我羡慕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日乾乾,不厌其烦的重复做一类事情的普通人。娘啊,我很想念您了,我很想再吃口您做的饭菜,再喝口您熬得汤,再听听您讲的故事。”

聊着聊着我开始犯困,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都爬到了山顶上,我揉揉惺忪的眼,到海里游了一圈,抖抖衣服上的灰土,径直回家去了。路上一群大鹅站立在路两边列队欢迎我,嘎嘎嘎,嘎嘎嘎的叫个不停。

我回到家直奔灶台。折腾了一晚上实在饿了,可是锅里什么也没有,热水也没有。自从筱青搬到我家来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我可以不回家吃饭,但我回家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热饭热汤。而且筱青也不在,我感觉脊骨凉飕飕的,不寒而栗,断定家里肯定出事了。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我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跑着来到苏老家,看到筱青盘坐在苏老的火炕上跟苏母做针线活才放下心来。苏老看到我急切的问:

“发生什么事了,脸色那么难看。”

我说:“没什么,就是到家没看到筱青。”苏老示意我坐下喝杯茶,

“筱青怀上孩子了。”我端起茶杯还没喝到茶水,听到这句话茶杯就在空中停住了。

“您说啥,苏老?”

“我是说筱青怀上孩子了。”

我确定自己没弄错苏老说的话之后,就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我脑子里开始像闪电一样旋转:我很喜欢孩子,但是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我更担心的是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自己不希望发生的意外发生,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到这种意外我会无法忍受。

即使这种不希望发生的意外一直不会发生在孩子身上,这种悲观的情绪也会一直伴随我一生。所以孩子的存在对我是一种过重的精神负担,重的我都抗不起来。但是这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我就要勇敢的面对现实,至少不扫大家的兴。想到这里,我先是露出微笑,接着端起茶杯走到筱青身边:

“来,喝口茶水,别渴着你娘俩。真是太好了。”看的出来,苏老俩跟筱青的脸上都流露出幸福愉快的神情:满面春风、神采奕奕。苏老决定杀只羊全家庆祝一番。

不知什么时候,一缕晨光透过捅破的窗纸流进苏老的卧室,灰尘像河里的小鱼小虾一般在明亮似水的光圈里游来游去。我清楚的看到一条小鱼被从光圈外一头扎进来的鱼鹰吃到嘴里,引起窗外一群麻雀一阵唧唧查查的叫声。又一只鱼儿被吃掉的时候

,听到麻雀们扑棱扑棱一起飞走了。

光圈的一头伸向窗外,另一头像吸盘一样吸附在火炕的墙壁上。由于吸附的力量太大,以至于太阳移动的时候把火炕拖着向窗口移动。坐在火炕上做针线的苏母和筱青母子俩由于全神贯注,竟然浑然不觉。眼瞅着火炕被光柱拖得越来越靠近窗户,我灵机一动,跑到窗外把引进光柱的窟窿堵上,才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否则等到光柱把火炕拖到窗外再采取措施就来不及了。

等我回到屋里,看到火炕已经退回到了原处。是我用智慧阻止了一场麻烦的发生,对他们三人而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抿口茶,靠在墙上犯迷糊。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出苏老家,径直奔向海边,远远看见从海际线漂来一条船。当船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明明看到鼓满风的船帆应该是被风推到深海的,帆船怎么会逆行呢?正当我困惑的时候,从船上下来一群蟹兵虾将,异口同声的喊着大王,齐刷刷的跪在我面前,说要接我回龙宫。

我想他们肯定错把我当做他们的龙王了,千载难逢的美事今天轮到了我的头上。我心中窃喜,佯装半推半就地做了个顺水人情。我被虾兵蟹将拥簇到船上,被引导到龙椅上就坐。接着换来两个侍女各端一杯茶放到到我面前的龙案上。我品尝到一杯是苦的,就放了回去。而另一杯居然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我端起杯子先放到鼻尖热嗅一番:这的确是一杯好茶,味道纯正,泡茶所用的水质纯净,酸碱度适中,泡这类发酵的茶所需水的温度和节奏也是恰到好处。

我慢慢的品咂一小口茶汤,一股浓厚的醇香沁入心脾,一种欢快的感觉迅速流遍周身。我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被茶的樟香味滋润松软了。后来慢慢感觉浑身燥热,到最后仿佛五脏六腑都燃烧了一样,我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焦糊味。我不能自已的跑出船舱,一头扎进冰冷的水里。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虾兵蟹将接驾到龙宫里了。

我拒绝了早朝、晚朝等包括批阅奏折在内的所有政务,传令御膳房把龙宫里最好吃的统统上一遍。后来我挑了九九八十一品自己最爱吃的菜品,什么鸭丝、燕窝、鹿肉、腰花、鸡丝、焖笋、酱肘子、酱豆腐、烤全羊等等除了海里的鱼鳖虾蟹和龙肉不允许吃之外,我吃遍了天地下所有的美食。喝的是在龙王洞里窖藏百年的陈年贡酒和加蜜的人奶。

我是夜以继日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吃饱喝足醉醺醺的回到寝宫翻侍寝宫女的牌子,直到后来我翻牌上瘾,一日不翻完十张牌就感觉荒废了一日。这种荒**无度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我对美酒佳肴渐渐的失去了食欲。对千娇百媚、阴柔娇喘的楚楚美人也失去了兴趣。直到后来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隐隐听到有声音说:可以了,你俩把这厮扔回去吧。好像有绳子缠在我的脖子和身子上,又有一种力量把我的身子提离了地面,感觉晃晃悠悠的移动。

“这厮也成草木了,感觉器官除了苦味的味蕾还稍存残留之外其他的全废了。生殖系统的大部分功能也废退了。”

“扔回去也就是个能活动的尸体。本能的欲望已经消失,还当过龙王,这已经是一个人所能奋斗的终极目标。所以这厮也不会再有奋斗的激情,也就是说,这厮的终极欲望也消失了。哎呀,这厮也就这样了。”

“大王也是,无聊的很呢。能把人玩到这种境界,想想我也是醉了。”我隐隐的听到一个当差的跟另一个当差的闲聊。感觉有股苦水被灌进嘴里之后再被扔到地上,之后就没动静了。

“筱勇,醒醒。”

“醒醒,筱勇。”

我隐约听到有人喊我。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全身都湿透了。我定了定神,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桌子上放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我伸手撕了块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自己才放下心来,我确定自己的味觉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