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筱青那陶醉的模样,我不忍心打扰她。决定亲自去做晚饭,主要是践行践行耗子的理论,试试靠不靠谱。

我从菜园子里割了一束青菜回家摘洗干净。这是我自从认识筱青后第一次做饭,摘菜的时候我连一片绿叶都舍不得扔掉,把它拾起来放到待洗的菜堆里。我觉得这是自己跑到园子割来的,费了我不少功夫和精力。但是在我印象里,筱青割来放到屋里的菜,我嫌碍事都给她整捆扔掉。

生火我也生不着,费了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点燃柴火。点着了又没有柴火可烧,又去抱柴火。抱柴火来了又找不到油和盐,找到油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菜里去。一时手忙搅乱的,又问这问那,急躁的我满头大汗,费了半天劲才炒了一盘菜,蒸熟两碗饭。

做饭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这次领教了。我平时吃饭毛病特多,汤菜不热不吃、剩菜剩肉不吃、菜太咸不吃、太淡了不吃、要不只炒菜,要不只炒肉,混炒的不吃、端上桌的菜碗别人先夹菜的不吃。我才意识到,我有一身的坏毛病。

“来屋里吃饭吧,我都给你做好了。”喊筱青的时候,我已经开吃了,平时我都是先吃先走,都习惯了。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把筷子和碗放到桌上,等筱青一起吃。我嘴里咀嚼着自己做的饭菜,差点吐出来,菜太咸了,并且菜没洗干净,牙碜的厉害。这如果是筱青做的饭,我早给扔出去了。

“今天怎么了,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吗?”筱青看上去酸酸甜甜的。

“那有,我看你平时很辛苦,替你多担待点家务。”

“家务活倒是不用你帮忙,再说,你做家务活我也不适应。”

“我就是特意为你做顿饭,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就是表表心意。”

“你不用做饭,你有这个想法就行了。”筱青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颤音,嘴角抖了一下,眼睛有些潮湿。

自从离开红楼之后,我很久没见到燕子了。有时候想起燕子来心里会隐隐作痛。每次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都有股去找她的冲动。每次经过我们俩见面的地方,我的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但是每次下决心去找她的时候,我已经迈不动步了。

我每次发起总攻的时候遇到的抵抗力太大,我的热情都被耗干,我的信念已经动摇了。像燕子这样任性的女人,即使我费尽周折跟她走到一起,我觉得也走不远,我恐怕忍受不了燕子这种刚烈的性格。

本来两情相悦,女

方做个姿态,适度的抵抗一下我的意志就可以。像燕子这样没完没了的,怀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对抗我的意志,而且到现在见到我还躲躲闪闪的,任谁也败下阵来。

燕子说自己相信缘分,在她的意识里:‘我就这样,你若爱我你就包容我,你若爱我你也不应该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咱俩能不能走在一起就看缘分,没有缘分走到一起我也无能为力。’所以燕子才会表现出满不在乎的姿态。拿着缘分做幌子我行我素,寸步不让的话,那我也只能放弃了。

我心里一直不平衡:本来是你燕子想得到的东西,干嘛非得让我帮她实现,这就不应该。虽然燕子想得到的跟我想得到的是相同的东西,可是我努力争取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即使得不到,至少我是找不到理由后悔的。

而燕子你呢,你得不到,你就拿缘分这俩个字释然吗?我怀疑你释然的了吗?你燕子想要的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说说话,谈谈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传承我的基因和意志。

当初我很理解燕子的感受,我觉得她需要时间。我给她多少时间了,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她在培养我的耐心吗?她把我的心都培养硬了、都培养石化了她知道吗?也许我俩都走错方向、都选择错对象了。也许她哪位真命天子还在路上等她,也许她们在一起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困难和障碍,也许他们永远恩爱有加、相濡以沫、携手终老,也许吧。

我思来想去,确实找不到理由来安抚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灵,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支撑我继续走下去。我实在无力前行,那我就剩下放弃这一条路了。

时间在懒散的生活里、从我生命的沙漏里、像沙子一样静静的流失。随着筱青的肚子渐渐大起来,筱青的行动越来越不便。我的心理负担也越来越重,眨眼之间到了筱青的临盆期。这段时间我尽力帮我家筱青做些家务活,也偶尔会想起燕子,想起燕子的时候心会隐隐的疼。

吃过早饭,我想平常一样坐到书桌前看书,筱青也像平常一样做针线活。

“孩子会走路的时候你就带他出去玩。”筱青说。

“嗯。”

“趁早教他读书写字吗?”

“那倒不必要,如果是男孩,到了上学的时候送他去学堂就行。主要是教育他懂规矩、识大体,识不识字不要紧。如果是女孩,懂事的时候就送她去红楼,学习厨艺、裁缝、诗文、修辞、乐曲等等,长大了

也像你一样秀外慧中、任劳任怨。”

“咱的孩子我要严格管教,可不能像有些人一样娇生惯养,长大了任性胡为。”筱青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我。

“你是说我吧?我任性胡为还有人没完没了的粘着呢。”

“你还说那话,我不都是看你可怜吗?”

“耗子比我还可怜。”

“你可真会扯,耗子会做饭,你会吗?耗子会哄女人,你会吗?一个人没有能力,可能有时候会挨饿。一个人如果心里没有数,很有可能会一辈子挨饿,甚至在要紧的时候可能会白白丢掉性命。”

“咱家里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有没有数无所谓。”

“那你以后听我的吗?”

“你说你心里一点数没有我就听你的。”

“是吗?那我承认,我心里一点数没有,从现在起以后你就得听我的了。”

“你心里一点数没有我干嘛听你的?”

“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好吧,我以后听你的。但也要看情况。”

“反正只要你听我的,咱家将来会很富裕,过些年以后你养一匹马的愿望都有可能实现。”

“你可别骗我,那就试试看。你觉得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应该是男孩,他在我肚子里折腾的厉害。苏母说很能折腾的就是男孩。我倒是希望生个女孩。”

“我喜欢男孩,我总感觉女孩不是一个独立的整体,好像是整体的一部分,主动性也不强,而且还受制于人。”

“那是你以为。你到邻家借粮食的时候,你肯定是主动的。但是就囤粮的和主动去借粮的两个人而言,谁是真正占主动的人。就相爱的男女而言,是不是因为被动才变得主动,即使主动还未必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呢。像你说的作为一个整体的男人怎么会卑躬屈膝的追求部分呢?到底谁才是整体,到底是谁受制于谁?作为一个整体的男人你自己说。”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理论,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你可别小瞧我,在红楼的时候我都修过《美学》。”

“咦,咱家里还卧虎藏龙来。”

“你不用说风凉话,以后你都听我的就中。”跟筱青聊天我从来没占到过便宜,这次紧箍咒套的更紧了,还啥都听她的。我感觉筱青不但摸透了我的秉性,还摸透了我的思路。跟她一起生活,我感觉被一种无形的网给罩住了,想想我都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