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家人这次团聚后不久,有一日田庄上来了两个媒人打扮的中年妇女。一见到李氏,满脸堆着笑,说话的语气里也透着说不出来的亲热。

李氏听了几句便明白过来了,原来正是首府姜公子派来向秀菱提亲的!她的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自家的秀菱能吸引过象姜公子条件这么好的男子;忧的是,秀菱若不是不愿意,倒要抹了人家的面子啦!

那两个媒人一搭一挡的,把姜家的好处,姜公子的优势,逐一摆了出来,末了总结道:“不是我两个人光拣男方的好话说,实在是这姜公子无论是家世,人品,相貌,还是本事,都是千里挑一的人尖子。首府多少人给姜公子做媒保亲,无奈他一个都瞧上眼,还就认定你家姑娘了。想来这秀菱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哩!若要嫁了姜公子啊,那是要离一辈子的福呢!”

李氏虽晓得媒人的嘴,那是水说得能点灯,却也知道,这姜公子的条件,确实各方面都很不赖,秀菱若许给了他,还真挑剔不出什么来!

不过秀菱从小到大,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再加上她对顾家的贡献,所以顾守仁和李氏凡事都要同秀菱商量。姜公子上门求亲,这关系到秀菱的终身大事,又哪里可能瞒着她,自做主张呢?少不得要问问秀菱自己的意思。

因此李氏含笑道:“承蒙姜公子看得起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只怕姜家门第高,我们还高攀不上哩!”

其中一个媒人舌灿莲花地道:“顾家生意做得这样大,又哪里是小门小户了?这是您为人低调,谦虚的话罢了。再说了,皇帝还有几门草头亲呢,何况是平常人等?何况姜家求媳妇,倒并不把眼光放重在家财,门第上头,只要姑娘好。姜公子中意,姜家都是没有半句闲话的。”

另一个媒人也笑嘻嘻说:“我听得说。姜家也有几门老亲,都是家大业大。也有想亲上加亲的,奈何姜公子只是不允,一定要自己拣的才满意。正因为这么着,所以才拖到今年二十岁了。还没有定亲。也是同你家姑娘有缘,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却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求着姜太太派了我们来!”

李氏点点头。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只客客气气让两个媒人喝茶。用点心。又把话岔过一边,只问姜家那个被金伟从马蹄下救出的小姐:“我听得说姜小姐年纪虽小,端的是个美人胚子,粉妆玉琢似的。她如今还好么?小小的人儿遭了那么一吓,怕是好几日吃不香。睡不好呢!”

其中一个媒人喝了一口茶,将茶碗轻轻搁了回去,笑道:“多承顾太太问起。这姜小姐毕竟年纪小,睡了一觉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奇怪,她与你家的秀菱小姐不过见了一次。倒记得清清爽爽的。当日我在姜府,姜太太问那姜小姐。求了顾家小姐来给哥哥当媳妇可好?你道那姜小姐怎么答?”

说着卖了个关子,不往下头说了。这媒人一个要显得她与姜府关系不比一般;还一个是要拐着弯地讨好李氏和秀菱。虽然秀菱这时候并不在跟前,想必这话日后迟早要传进她的耳朵的。于是才会说出这话来。

李氏不觉好奇道:“姜小姐怎么答来?”

这媒人格地笑了一声,用帕子捂住嘴唇,然后才松开道:“姜小姐对着姜太太脆声说,我喜欢秀菱姐姐。那日哥哥带我去客栈探望金伟哥哥,那个秀菱姐姐抱我来着。我手上正拿着块蜜饯吃呢,可巧那蜜饯就落在她的衫子,留了个印子。我心里一急,便用手去帮她揩,谁晓得越揩越脏,我还道她要对我发脾气的。哪知她笑道,不碍事。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看了看李氏的脸色,这媒人又接着说下去:“姜太太于是说,就为这个缘故,你便喜欢了这秀菱姐姐?姜小姐点点头,可不是么?上次那个宝鹃姐姐,当着你们的面,对我不晓得多么亲昵,可是我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裙子,她看我的眼睛里全是厌恶,我早看出来了,她不过是想嫁给哥哥,才老往咱们家跑,她才不喜欢我呢!”

“姜太太便笑着对我说,都以为小孩子啥事儿不懂,其实呢,小孩子的眼睛才毒呢,看得透透儿的!顾太太,你听听,姜小姐多么聪明,她喜欢你家秀菱小姐,也是真心实意哩!”

听得李氏笑容满面,虽然晓得这媒人有些故意讨好的意思,才把这些话告诉自己。然而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女儿,还是掩不住的高兴。

说了一大篇闲话,另一个媒人趁机转到正题:“不晓得顾太太对这门亲事怎么看?可有什么意见么?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或是有咐要求,回头我们好向姜府提出来。”

李氏沉吟了一会子,才慎而又慎地开口说:“这关乎到小女的终身大事,自然也要同她通个气。还有么,她爹才是一家之主,这样的大事,怎么可以不经过他同意?所以呢,我这会子倒不能给你们什么回复,还望见谅!”

两个媒人对视了一眼,也晓得李氏说的是实情。所谓心急喝不得热粥,一口吃不成胖子。因此这事还急不得。好在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两个媒人又寒喧了几句,表示回复过姜家之后,再来讨信,就要告辞而去。

李氏是知道规矩的,连忙给两个媒人各拿了两百个钱,一包点心,才放了她们去了。两个媒人看着赏钱不少,也就眉花眼笑地离开。

秀菱其实早看见这两个媒人了。做为媒人这个行当,虽然面貌各不相同,似乎一举一投足就有股子媒婆味道,让人一瞧见她们,便晓得是做媒的。她多聪明啊,心事急转,反正就联想到了金伟说过的话,以及秀萍她们打趣的话,都是与姜公子有关的,估摸着应该是姜家派来的吧?

傍晚顾守仁从外头回来,一家子吃过了晚饭,李氏便把姜家上门求亲的事告诉了一遍,顾守仁点点头:“没想到姜公子还真是对秀菱中了意了,这事咱们也不能自做主张不是?肯定还得问问秀菱到底是个啥意思啊!拿准了她的意思,咱们才晓得怎样回复姜家呢!”

李氏嗯了一声:“我是这么想着。不过先问问你是咋想的。既然咱们都是一般的心思,我这就去问秀菱去!”说着话,便往秀菱屋里走。

到了秀菱屋里,见她靠在床头,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李氏唤了她一声:“啥书看得入了迷了。成天抱着书本子,难不成想考个女状元?”又嗔道:“都是你爹惯着你,当初我让你学针指吧,他看你不乐意,反说我逼了你!到如今你做的鞋,绣的花能见人不?”

秀菱咕咕地笑,拉着李氏坐了下来,自己靠着她身上撒娇:“我晓得爹和娘都是疼我的。不过我以为,鞋也好,什么物事需要绣花也好,反正花钱都能买得到,何必费那个心机呢?‘

李氏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到时候嫁到婆家去,连个针指都拿不出手,看让人笑话不笑话!”

秀菱也顶嘴,照样只是个笑。李氏正一正脸色说:“跟你说个事儿。今日咱们家有媒人上门啦!你可知道是哪一家?”

秀菱装傻,一边摇头一边问:“不知道。是哪一家?”

“就是那首府姜公子家哩!”李氏说着,理一理衣襟:“你爹此刻也晓得了。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怎样。照理说,姜家条件好,姜公子本人也不错。”说着,她的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秀菱。

秀菱往叠好的被子上一倒,将手上那本书往脸上一盖,只是一言不发。

李氏拿不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于是把秀菱脸上的书掀到一边,问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实话告诉娘啊!难道爹娘还会逼你不成?只不过爹娘都觉得这姜家还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就是啦!”

秀菱闷闷地道:‘娘,我实话同你说吧,凌慕白早就要向咱们家提亲的,是我拦下了。”

李氏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原来凌慕白老早已经有这个心思了?却为何你要拦下他?难道你真是看不中他?”

秀菱垂下头,面上带了一抹娇羞:“其实吧,我不过怕同他定了亲,照规矩未婚夫妻是不能见面的。不见面也没有什么,可是这样一来,仙姿商行的生意我便照管不到了。我们现在又开了一家分店,凭小白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因此我们商议好了,索性等仙姿分店的生意走上正轨之后,便请一位老成正直的管事接手,那时,那时~”

秀菱说着,脸上的红晕渐渐扩散,便说不下去了。

李氏一拍手喜笑颜开地道:“我晓得了,到那时,你们两个再来谈终身大事,对是不对?凌慕白那孩子,我一直挺喜欢他的,只猜不透你们两个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如今这样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只是,这姜公子那边,又如何回绝他,才不伤了和气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