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轻蝉的营帐里,看到轻蝉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闭目养神。几个女亲兵围在床边,有的在削苹果,有的在倒水,还有两个亲兵在抱着一个婴儿,四处游走。看到斩劫他们进来,女亲兵们纷纷行礼,退到一边。

斩劫摆了摆手,让她们先出去。羽英不用斩劫吩咐,便抱过那个婴儿。看上去,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浓眉大眼,四肢修长。斩劫看了一眼,摸摸他瘦削的小脸,和包着他的那件单薄的衣服,没有说话。

奇医已经坐到了轻蝉床边,看着躺在**的轻蝉,先叹了一口气。

没有等他说话,轻蝉已经率先说起话来:“奇爷爷,您来看我了吗?”

奇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低下头去。他是在考虑着,要怎么样开口询问,才不会伤了轻蝉的心。可是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什么来。同样地,床边的斩劫和灵芫也原地站着,半天不说话。

轻蝉倒还先说了:“你们一定想问我,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吧?这个孩子,他是风临的骨肉!”

围着她的四人同时啊了一声,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说实话,谁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抢先给他们以答案,更没有想到她给了他们这么一个答案!

奇医紧皱着眉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轻蝉眯起眼睛,躺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才道:“这,是去年十月初的事情。这事,我一直没有敢讲——”

幽幽地,她把发生在去年十月初一日,灵芫的婚礼之夜的那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讲到情深处,她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及至听完她的讲述,斩劫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轻蝉望着斩劫,轻声道:“我把事情都讲出来了。要怎么发落我们,请圣尊大人说话吧!我知道,风临大哥现在是魔尊,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母子,是怎么也不能再停留在这军营里了。”

斩劫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他望望奇医,却发现后者也在看着他。

灵芫打破了安静:“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风临大哥不说不是我们的头号敌人,就算他是,也罪不及妻小。轻蝉妹妹是我军的总军师,职高位重,更不得轻易发落!”

奇医点点头,却又叹一口气:“可是,怎么向全军交代呢?”

斩劫紧皱着眉头,他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羽英插嘴:“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轻蝉妹妹给追出去吧?”

斩劫笑道:“这是当然。这样吧,轻蝉就在军营里休息几天,疗养身子,等你身子好了一些,我们将你送回舞龙城去,和茜儿、兰婉在一起,你们也好打伴。这边,我们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事告诉给大哥知道,兴许因为这事,他还会幡然醒悟呢!”

让风临返魔回人,这是大家的心愿。听到斩劫这么说,奇医点点头:“不错。要真是让风临回来了,那可是这个小子一出世就立下的大功劳啊!”

轻蝉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斩劫正要再安慰她几句,忽然听到外面一个女亲兵的叫声道:“报告圣尊大人,有紧急军情,请您发落!”

斩劫一惊,白天才与风临一场大战,没有想到夜里就来了紧急军情。他看看奇医,奇医又咳嗽了几声,道:“我们去吧!”他招呼一声灵芫,随着斩劫走了出去。

出了营帐,斩劫就看到亲兵队长灵兴就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他向斩劫一拱手,报告道:“圣尊大人,有紧急军情!”将纸条递给斩劫,他又低声道:“圣尊大人,其他几位大将也想来看看总军师,都被我拦住了。”

斩劫笑着拍拍他的肩头,道:“处理得不错,你很聪明,以后的发展会很大的。”一边拆开那张纸条,一看之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奇医看看他的眼色,问道:“圣尊,发生什么事了?”

斩劫却并没有把纸条像往常那样交给他,而是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边向自己的营帐里走去,一边道:“我们回去再说吧。灵兴,把各军军卫长们叫来!”

斩劫的营帐里,油灯下,六员军卫长齐聚到一起。

奇医坐在油灯下,桌子的一头,正在望着纸条。

纸条是留守后方的灵千焰写来的,不过两三句话:魔卫团团长侠魔,带领魔卫团力量,正朝东方进军,据我军探视,目标应该是你们的粮道,请多加小心!

斩劫在营帐里踱着步,没有说话。他不说,六大军卫长谁也不说。大家都沉默着。可是在这沉默中间,军情却在进一步变化着。

一声报告从营帐外面传来。斩劫招呼灵兴进来,就看到他又拿来一张纸条:“圣尊大人,又有紧急军情,是飞鸽传书来的。”

斩劫一惊,自己的军队里可从来没有用个这样的通信手段,这信是谁送来的呢?他接过一看,不由得惊叫起来:“蛇皇!”

众人一惊,纷纷问道:“什么?蛇皇?”“这信是蛇皇写来的?”“信上讲些什么呢?”

斩劫念道:“魔卫团已经到了中心茅屋西北方向,距东圣军队粮道二十里处!请东圣军队早作准备。知名不具!”

羽子烈站起来,接过纸条看看,道:“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真是蛇皇送来的吗?”

斩劫点点头:“因为纸条上有蛇皇的气味。那气味,是妖族所独有,却也不是哪个妖类都有的,因为它其中还有仙灵力的味道,这是所有人魔妖都仿照不来的。”

奇医点点头,接道:“是的,我也可以分辨出来。”

几个军卫长都开始考虑起这件事情来。奇纯想了想,道:“于今之计,要么派人去阻止他们。可是兵分则力弱,这不算上策。再则,就是全军后撤,避其锋芒。”

斩劫仍然皱着眉头,踱着步。忽然,他转头问道:“我们今天的损失如何?”

各个军卫长都报告起来。奇医听完,汇总道:“全军牺牲三百一十八名,重伤一百六十五人,损失不小。特别是军粮等物资,现在已经十分紧缺了。”

灵芫道:“看来已经很明了了。魔卫团如果真的断了我军的粮道,我军就会饿肚子。现在要么全师后退,要么派兵对敌,保护粮草。不可迟疑,迟则生变!”

众军卫长都点点头。

斩劫忽然问道:“我们的军粮还可以支持几天?”

都督营的张铁回答道:“五天吧!”

“立即派人去粮道,将粮食转送到我们后面的山口处等候;全军不得擅自行动,等候命令行事。再命令羽子空带领一部分骑步兵,回粮道上巡哨,监视魔卫团的行动!”

众军卫长一惊,都没有想到斩劫会作此决定。可是奇医却很是淡定,似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因为他知道,斩劫这么决定的原因,一是全军轻动,容易被动,其二则是因为轻蝉,她刚刚产子,现在可万万动不得。

斩劫既已下令,众军卫长便纷纷答应称是,走出去自行准备本营要事去了。羽子空带领自己军中两个中队,轻骑北上,去巡视粮道。羽英则一直呆在轻蝉的营帐里,细心地照顾着她,和她的儿子。

那儿子,是一个早产儿,才不过六斤来重,身子极为虚弱。偏偏轻蝉的身子也弱,没有奶,羽英便只好将饭煮成极细极细的羹,前来慢慢地喂她。

东圣历史前二年四月二十八日,陨石巨劫到来过后的第五天。

一大清早,斩劫就负手立于营门之外,注视着魔军营地的方向。他脸色沉穆,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又有着深深的希望。

他是在等待。

陨石之劫到来,这是让他极为震惊的事情。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只为着扫平魔界,还人类一个清明自在的生存空间而努力的话,那么自那以后,他就更为这个星球的生死存亡而担心了。

因为,很显然地,那个劫难告诉他,这个星球命运中一个转折点,已经到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保证让这个星球不会走上沦灭的道路,他也不知道人类能不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因此,他第一次想到了,与魔界化敌为友。

因为,如果星球灭亡,那么魔界也会失去生存的空间而毁灭。天劫到来,消灭的不会只是人类而已。现在的人魔两界,已经可以说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了。

所以,斩劫向魔尊风临、天魔大帝写了一封信,以玉曈的形式,派自己的亲兵队长送了出去。他希望,魔军看到这封信,会暂时放下与人类争夺星球的野心,和自己坐下来,商量一个应付天劫,挽救星球的方法——尽快开天辟境。有什么事情,等星球平安过后再说,也不为迟。

算算日子,这封信已经送出去三天,今天是魔军可能回信的最后一天了。这几天里,魔军一直没有发起攻击,只是紧守着自己的营地,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次天劫同样让魔军大伤元气,还是因为斩劫那封信起了作用。

但是,有几分把握,让魔军与东圣军队化干戈为玉帛呢?斩劫自己心里也不知道。

阴晦的天空中,刚刚透下第一束阳光,魔军大营里,忽然出来了一个人。斩劫心中一动,迎了上去。

人到面前,果然是那亲兵队长回来了。斩劫向他招着手,大声呼喊着。

可是,来到面前的亲兵队长脸色并不高兴。斩劫心中一沉,连忙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事情怎么样?”

亲兵队长灵祺摇了摇头,旋即又着急地道:“圣尊大人,魔军有阴谋!”

斩劫望着他,轻声道:“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慢慢说!”

“我送去的信,魔军的领导者们都看了。看样子,魔尊和地魔都还有一些心动,可是天魔、心魔他们却毫不接受,还直嚷着要把我杀了,或者是魔化了。我正准备拼死杀出魔营的时候,天魔却又阻止了急躁的其他魔头,笑着说他们要商量一番,然后就把我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早上才把我放了出来。

“刚才,他们把我放出营的时候说了,他们要自已开天划境,划出一个魔界的乐土,绝对不会和我们人类联手。天魔还要我回来告诉您,让您小心!”

其实还有一些话,那当然是很不礼貌的,因此灵祺没有敢说。

斩劫自己心里也知道。他现在很有些后悔,要是灵祺给魔化了,或是被魔军给杀死了,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也真是的,他怎么能够想出那么一个馊主意呢?斩劫直想打自己的耳巴掌!

但是他想得更多的还是魔军可能的行动。显然,虽然风临和地魔对自己的提议有些感兴趣,但一定得不到魔军主力的支持,甚至还有可能失去了魔帅们的信任。而真正控制着魔军大权的,一向都是天魔和心魔。这两个家伙,怎么可能考虑人类的提议呢?

那么,其实魔军早在三天前就可以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那为什么要拖到今天,还会让灵祺好好生生地回来呢?

这只有一个解释:魔军在施展疑军之计,来掩盖他本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斩劫一想到这儿,就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低估了魔军的智慧,让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非常被动了。为今之计,自然只有先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然后再打探魔军的具体目的了。

因此,他一回营去,就大声传令道:“全军立即拔营,准备出发!”

幸好早在五天前,他们就已经决定了要向东退却,各军都早有准备了。接到斩劫的命令,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东圣后军就率先开拨,离开了营地。

不过他们行动的方向,并不是正东方,而是斩劫临时指定的东北方向。

东北方,可以迅速接近自己的粮道,得到充足的补充。这是斩劫给他们的解释。而在内心深处,斩劫则在怀疑,魔军已经猜到了自己退军的目标会是东方,因而会在那儿,布下一个埋伏,等待自己上钩。

羽子烈已经被特许戴罪立功,和自己的妹妹羽英一起,走在后军队伍的最前面,作为全军的开路先锋。在他们后面,各军依次开拨。斩劫带着亲军,走在全军的最后面。

他离开营地后不久,魔军营地里就有了动作。一大队魔军从营地里蜂拥而出,直杀向东圣军队营地来。斩劫笑了笑,看着魔军队列前飘扬的魔兴团旗帜,对走在自己身边的奇医道:“看来,魔军的阴谋是很明显了。”

奇医却没有斩劫那么敏锐的目光,没有看出来魔军有什么阴谋,笑了笑问道:“这话该怎么讲?”

斩劫正立马在小河边上,用马鞭指着魔军笑道:“魔兴团是魔军之中战斗力最弱的部队之一,风临和天魔再愚蠢,也不至于派他们来攻打我军大营的。因此他们来的目的,不是攻营,而是送客。换句话说,他们知道我们已经从营地里撤了出来,营地是空的,因此才让魔兴团前来占领。而他们的精锐主力,早已经不在魔军大营了。”

奇医有些醒悟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样做是想把我们赶到某一个地方去——赶到他们的埋伏圈里去?魔武团、魔龙团这些魔军精锐,正在某一个地方等我们?”

斩劫笑着点点头:“他们一定就在我军的背后,正东方向。”

“为什么呢?”

“你想啊,从聚仙峰往北,穿过魔域,经百骨林,不是有一条大道直通向寒北故地吗?整个飞雪峰往东的山脉中,也只有那条道路是适宜于大军通行的。这一点,魔军中人一定也知道。而且现在的魔域人去楼空,没有任何东西可能阻挡我军的前进。因此,他们一定可以猜到,我们会靠近这条大道,以备万一时回到寒北故地去重整旗鼓的。从这儿去那条大道,自然是走正东方最为方便了。”斩劫侃侃而谈,脸上虽然没有多少高兴,却也没有几分担心。

奇医望望他的脸色,笑了笑,又道:“按你这么说,你决定从东北方向渡过小河,绕道向东,是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了魔军的计划,而不是什么靠近粮道,吸收补给了?”

斩劫大笑了:“这是当然。我军还有一点存粮,没有必要马上要补给吧?”

奇医目光闪烁一下,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斩劫望望正东方,太阳刚透出来不一会儿,现在又缩回了云层里,天空仍然阴晦得发黑,似乎很快就要下大雨了。他淡淡地笑道:“绕过去,再绕回来,杀魔军一个回马枪!他们认为自己得计,就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

奇医眯着眼睛,也望了望东方,笑了——魔军再有智慧,也不会是人类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