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急报,是通过信鸽传送而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魔军猛攻白骨山口!”

但是斩劫十分清楚奇医,或者说是清楚前线众将领的脾气,如果不是因为前线十分吃紧,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发出如此强烈的求救信号来的。这表示前线我军坚持得十分艰难,急盼着后方的接济。

斩劫也知道前方的情形,自己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军械不全,军医药品缺乏,各军都缺员极多,而魔军则不但在人数上,在军用物资上和将领能力上都已经超过东圣军队,白骨山口守卫战会进行得多么艰苦,这就是十分显然的事情了。

因此,五月十九日一早,斩劫带着调拨给前方的三千多名新兵,和大量军用物资,取道白骨林、魔域背后,向着前线,星夜进发了。

取道白骨林,这是斩劫心中早就考虑的一件事情。他想着,在白骨山口那边争夺,已经不会有多大的成效了,还不如进一步调动魔军,攻打魔军最为心疼的地方。魔军心疼哪儿呢?十分显然,必定是魔域。只有不顾一切地进攻魔域,才能最为有效地调动魔军,创造战机,以图一举灭敌。

因此,斩劫早在克制住自己与灵茜的绵绵情义,毅然决定返回前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主动放弃白骨山口,把全军向东调动,一来接受自己带去的支援,二则攻打魔域,调动魔军。在从舞龙城出发的时候,他就让信鸽带去了给前线总指挥奇医的信,要他在适当的时机放弃山口,带军继续东进。

不过两天时间,他们刚刚进入莽莽群山,在离白骨林还有近百里路的时候,奇医的书信到来了。白骨林已经丢失,只不过不是东圣军队自己放弃的,而是被魔军强攻下来的。在那一战中,东圣军队损失了数百名战士,军资辎重全部丧失,奇纯和羽子空也受了伤。现在全军退守仙兽部落道口,情势十分紧张。

斩劫一惊,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他一面命令奇医带军立即东进,沿途梯次抵抗,以争取时间等待救援,一面命令自己带领的部队加快速度,力争在五天以内赶到军中,共同对抗魔军的疯狂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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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山口的丢失,是在五月十五日发生的。

这一天,天气晴和,是进入五月以来第一个大晴天。东圣军队和魔军都抓紧这大好天气,晾晒着衣物,清理着内务。奇医觉得这久雨初晴的,应该说魔军不会发起攻击吧?于是他命令除了警戒部队外,所有的人都休整一下,以利再战。

可是,就在他们趁着大太阳晾晒军粮,洗涤衣物的当儿,午时刚过,魔军营中一阵鼓响,魔军倾巢而出,大举向着山口攻击而来。

顿时,一场恶战展开。魔军出动两个团,轮番攻打山口处守卫的东圣前军。而由于奇医没有对斩劫作出的部署进行半分调整,东圣前军守卫山口已经有六天之久,久守疲倦,疏于防备,山口阵地不过一个时辰就被魔军攻下了。

战斗顿时变得十分艰难。魔武团和魔兴团的人顺着山口,一波又一波地向前军退守的简易阵地攻击。羽子空知道自己后面就是东圣军队大营,不敢再后退半步,带领属下死战不退,身负两处重伤,却仍然裹伤再战。

但是他有些惊异的是为什么奇医没有向他派出援军,不会还不知道魔军攻击的事情吧?他不禁回头望去,这一望,更让他心胆俱裂!

原来,在魔军两个团猛攻山口的同时,魔龙团和魔胜团分别从南北两面山脉上偷越山口,趁着东圣军队都在营中料理内务,连巡山的人都没有的大好时机,渗透到了东圣军队的后方,忽然杀入东圣军大营。火魔冲在最前面,一面冲击一面放火。顿时间,整个东圣军队营地一片火海,全军大乱!

战斗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眼看天色已晚,再战下去没有什么好处,羽子空才带着自己身边仅余的两三百战士,脱离战场,向东退却。一路上他们屡遇魔军阻截,打了五六仗才冲出包围,退到了仙兽部落道口。此时,他身边已经只有不到两百人了。

在道口处,他找到了奇医,后者身边也只带了五六百人。

这一场大战下来,东圣军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营地被荡为平地,所有的将领,除了羽子空外全部失踪,四千多战士只剩下了七八百人,看到这一场景,奇医连以死赎罪的想法都有了。

幸好,在羽子空的安慰下,奇医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而与此同时,东圣军队的一个个残兵败将也慢慢聚集起来,寻到了道口。

到五月十六日的早上,奇医身边已经聚集起了一千七百余战士,羽子烈、奇飞等将领也先后来到。而此时,魔军也已经出动,向这边追来。

恢复一点元气的东圣军队在奇医等人的带领下,迅速构造阵地,凭借道口附近复杂的地形,坚守着阵地。魔军三次冲进道口,又三次被打出去,战斗一直持续了一整天!

到天黑的时候,魔军又发动了一次凶猛的攻击,上千名魔军冲破了东圣军队的防御,与东圣军队厮杀在了一起。阵地岌岌可危,奇医拼死相搏,却无法缓解战斗形势。

正当此时,魔军背后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原来是奇氏兄弟,聚集了两千来名战士,从魔军背后杀过来。顿时,魔军大乱,四散奔逃。奇医趁势带领坚守阵地的战士们杀出去,把魔军追出十余里,一直杀到白骨山口边上。

在这儿,他们受到了由风临亲自带领的魔军支援力量的阻击。久战疲惫的东圣将士们不敢恋战,稍作抵抗就撤了回来,在仙兽部落道口扎下野营,坚守不出,等待着后方的救援。

这一场大败,让东圣军队损失了所有的帐篷,军粮也只剩下战士们随身携带的七天用粮了。人员伤亡七百多人,特别是副军卫长灵震牺牲,让奇医更为心痛。

大败之后,奇医的心情十分低落。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军事人才,斩劫在的时候,虽然说也肝胜有败,却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失败,都只不过是僵持不下而已。然而斩劫一离开,自己就打了一个大败仗!

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脸面却见江东父老了!

大军战败,主将又如此情绪低落,全军士气不振,处境艰难。灵芫、羽子空和奇纯都十分焦急。而偏在此时,羽子烈又神奇般地失踪了,这更让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灵芫只得派信鸽向斩劫飞报,让他尽快来主持一切。

不过幸好的是,魔军没有向道口发起第二次攻击,东圣军队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是却还没有遭受到什么生命危险。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一晃眼间,时间就到了五月二十一日。

接到东圣军营里传来的急报,斩劫彻底地惊住了。他立即让副将带领新兵,加速赶路,又飞檄舞龙城立即供应帐篷、军械等军用物资,再派援军,然后自己御起青钢灭魔剑,直飞向仙兽部落道口方向。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飞行,他赶到了东圣军野营地的上空。

一到了军营之中,他就听到了一个十分离奇而又让他愤怒不已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告诉他的。

斩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才刚刚落下御剑,走到东圣军队野营地东面门口,离着大门口还有十来丈远。在这儿,他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女子——奇蝶舞!

这位奇蝶舞一向都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今天她不在自己应该在的都督营中工作,却穿着一身鲜红镶白边的衣服,手中持着一面扇子,逍遥自在地漫步在东圣军队野营地东面的山道上。

斩劫叫住了她,问道:“这个时候,你准备到哪儿去?”

这个时候,是五月二十一日申正时分,天已经快黑了。

奇蝶舞回头看到是斩劫,笑着拱拱手:“哦,原来是圣尊大人。小女子我有事,不打算陪伴圣尊大人了。对了,圣尊大人,您知道吗,羽子烈军卫长失踪了!”

斩劫一惊,灵芫的书信是在羽子烈失踪以前就发出的,因此对于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情。他想到这个青年时常带着的神秘举动,感到有些惊异,便问道:“哦?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失踪的?派人找过了吗?”

对这一连串问题,奇蝶舞却并不打算回答,笑吟吟地道:“圣尊大人,您也太心急了吧?到了营里,列位大人自然会将前因后果向您汇报清楚的。小女子只想提醒一下的是,您不用着急,羽子烈大人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您也不用派人去找他。明天早上,您就可以见到他了。好了,小女子另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说罢,她一摆头,就往东面,望仙峰的方向,走了去。

斩劫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直到走进营中,都一直在想着,这个奇蝶舞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见到奇医,他才知道,原来奇蝶舞还真没有说谎,羽子烈真的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女子:奇梦缘。

蝶梦双姬,一向都有神奇出格的行动。斩劫知道奇梦缘很有可能是魔军的奸细,他也打算着利用这层关系进行反间。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反间计还没有进行,先把自己手下一员大将给反间没了。

然而问奇医等众人,对于羽子烈失踪的事情,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失踪以前没有任何预兆,失踪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关注。直到当天夜里,后军副军卫长奇龙来报,奇医才知道这一天以来,羽子烈都没有现过踪迹。接下来自然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寻找。为了找他,奇医派出了整整一个后军,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斩劫觉得心中有些窝火,却还不得不安慰奇医。再听奇医汇报完山口一战的前因后果,他也只得笑笑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太在意,只要大家努力,形势一定会有所好转,魔军一定能够被扫平的。

然后他就开始巡视整个东圣军队营地。一趟看下来,他真想发火了。

曾经百战百胜的东圣大军,现在已经失去了当初的锐气。野营扎得不大好,选的地址比较低,又比较狭小,东圣军队虽然现在只有三千余人,可是这个营地也觉得太小了些,无法施展。战士们用树枝搭起一个个简易的窝棚,吃喝拉撒都在窝棚里面。男女战士虽然住处是分开的,但是窝棚却没有门窗,很多事情仍然十分不方便,也十分不雅。

住的差劲,吃的也很成问题。军粮已经快耗尽了,战士们现在只有吃着树皮、野菜、草叶等物,苦苦地等待着后方送来的支援。

这种情况下,士气之低迷,就可以想见了。斩劫第一次,第一次触目惊心地在战士们的脸上看到,看到了那种迷茫、疲倦,乃至漠然的神情!他看到,战士们眼中那种深深的悲观,浓厚得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四处乱七八糟,没有秩序;各个窝棚里都是十分凌乱,没有认真清理。

斩劫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更不知道这么多天来,这些战士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如果魔军在此时发动攻击的话,东圣军队绝对是不堪一击的。

因此,他一站到野营地中间,让人们看到他的身形,同时就喊了出来:“全体集合!”

看到他们的圣尊大人终于回来了,所有的战士眼中都出现了一股希望。这股希望让他们一跃而起,迅速在众将领的组织下,排起队来。

当他们排好队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野营地里,火把点了起来。火光下,战士们那憔悴的脸庞,让斩劫心酸不已。他张口第一句话便是:“伙伴们,你们吃苦了!”

人群中有低低的哭音,奇医也鼻子发酸,一阵阵自责在他心中翻滚着。

斩劫知道战士们的苦,没有说多的话,只是鼓励他们要坚强,舞龙城来的救援物资很快就会到达,他们再坚持也许两三天,就又有实力与魔军相抗,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对其他事情,斩劫都没有多说。他想,这两三天时间,是一定可以坚持过去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到了第二天早上,事情又起了极大的变化。

正如奇蝶舞所说,五月二十二日卯时正,斩劫就看到了羽子烈——这个青年大将,已经被吊在了魔军营地的东门楼上!

他的身边,再没有其他东西或是人员,只有他孤零零地吊在那儿,迎接着清晨东方第一缕阳光,迎接着斩劫震惊、心痛而迷惑的眼神!

看到这番景象,东圣军中所有的人都愤怒了。羽子空第一个跳起来:“兄弟!”一抄腾龙剑就要冲出去,杀进魔军大营。斩劫连忙一把抓住他。

羽子空回过头来,大叫:“放开我!我得去把子烈给救下来!”

斩劫怒喝道:“你疯了还是怎的?子烈身后一定会有埋伏,你想去送死吗?”

羽子空瞪大了眼睛:“圣尊!我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怎么,你有了儿子了,可以不要兄弟了是吗?你为什么可以这样说!”

斩劫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因为羽子空的无礼而愤怒,而是淡淡地说了句:“我没有不要兄弟,我也不是说我们不去救子烈。我是说,我去救,你不去!”

羽子空一惊,旋即就后悔了:“您去?您要一个人去?”

斩劫点点头:“你们带着全军立即拔营后撤。现在的风临,不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计谋百出,防不用防。你们要让全军警惕,在后面布下阵势,准备接应我就行!我要去独闯敌营,救下子烈,然后才来与你们会合!”

羽子空冷静下来,立即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斩劫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会没有危险?只有扫平魔族之后。你放心,就凭他魔军中的众人,还没有一个能够把我怎么样!”

他身形一动,不再与羽子空说什么,大踏步就走出营地去,直奔向魔军大营。

羽子空在后面,想说什么,嘴巴一动却没有说出来,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一跳而起,去找奇医去了。

奇医虽然担心斩劫的安危,但是他刚刚经历一场大败,现在怎么也不敢擅自作主。于是东圣军队立即拔营而起,退向望仙峰方向而去。

只留得斩劫一个人,毫无畏惧地,走向魔军营地,走向不知为什么原因而被悬吊在魔军营门下的大将羽子烈!

这时候,正是东圣历史前二年五月二十二日,第一次天劫降临后刚好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