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劫在默念着师傅信上的叮嘱:

“师傅一生从军,身经百战而侥幸不死。不是因为命好或是运气佳,实在是因为平时勤练武功,战场上小心在意,不逞能,不退缩。这几十年来,风风雨雨,师傅就都是这样渡过来的。

斩劫,你资质上好,头脑聪明,勤于思考。但人只是勤于思考还是不够的,还要知道怎样思考,更要知道为什么思考。只有知道怎样思考,你的思考才有效率,才能在同样多的时间里想出更多的问题;只有知道为什么思考,你的思考才有价值,才能集中精力思考最值得你思考的问题。如果一个人只是在随意的,不加分辨地思考,那就是胡思乱想,那是有害无益的!

你是谁,你要的是什么?你有哪些能力,哪些本钱,能够去要求你想要的东西?你有哪些缺陷,能够妨碍你去追求你的想要?这是一个人最应该思考的第一部分内容。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想要名,有人想要利,有人想要平静,有人想要冒险……你要什么,你才会去做什么。斩劫,你要什么,你想到了吗?”

是啊,我要什么?斩劫在心里暗暗地问着自己——是钱吗?好像不怎么感兴趣;是名吗?在灾难深重的东圣大陆,就算有了名,又有什么用呢?那倒底是什么呢?

“师傅一生,视钱财如粪土,虚名如浮名,从常山上下来的那一天起,就只为了天下不再有兵灾战祸,为了自已,为了乡亲们,更为了天下苍生,能过平静的生活。这几十年来,虽然师傅远远没有看到我所想要的平静,远远没有实现我的理想,但是,师傅一生都在为此而努力,从来没有一件事不是因此而做,师傅觉得十分充实,十分满足——你的志向,不是因为你把它实现了而满足,而是你曾经尽心去实现过,一生都在为实现而奋斗,这中间的过程,使你满足!斩劫,你今年十八岁,在你这个年纪,师傅已经成为公孙瓒将军手下的大将了,挥兵猛进,安民杀贼,在为自已的理想而奋斗了。斩劫,你的志向是什么?你应该为它而奋斗了!”

是啊,人生十八岁,就应该立志成人了。那么,我倒底想立下什么志向呢?男儿汉,马革裹尸,徐师叔所讲过的,后汉将军马援的故事浮上了斩劫的心头。但是,斩劫觉得不够,还不够。那么,像师傅一样,立下为天下苍生的平静生活而奋斗的志向?斩劫觉得十分喜欢这个志向的。但他又否决了——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他不愿重复别人做过的事,哪怕这个人是师傅:他要创下自己的新路!

那,这条新路是什么呢?他手里捻着剑鞘,眼皮低垂着,暗暗地想着。人生在世,为名为利,是为名呢,还是为利呢?利益,是腐蚀人心的一大毒药,利能令智昏,斩劫觉得自己应该不会为利益而丧失;那么是为名?青史留名,这自然是人人都向往的。但是,青史留了名的人有十分多,像秦始皇、汉武帝,穷兵逞暴,斩劫不取;专诸季布,侠义满天下,却少有人得到他们的恩惠,斩劫也觉得不好。那要怎样才好呢?生时有名,身后更要有名。这名声不是写在书上,那里面太多虚假——那就刻在心里,刻在人的心里!在人的心里刻一座碑,让这人永远记得自己的好!斩劫兴奋了:尽自己之力,要在人的心里刻一座碑,不管自己力有多大,能在多少人心里刻碑,总之,泽能被苍生则兼济天下,力只顾家室则治室平家,但不可以独善其身。这个志向,可大可小,说不难,但却可能是天下最难的志向!斩劫直觉得自己有些得意了,能想出如此有新意,如此伟大的志向。

在师傅墓前,斩劫郑重地,立下了自己一生的愿望——要在每个人的心里,刻下自己的名字,让自己在人的心田,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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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医一路蹦蹦跳跳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直奔向灵千秋的寝宫。

灵千秋正在寝宫里与夫人闲话,侍婢们在旁边服侍着夫人梳妆,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闹,灵千秋心中正在惊异——谁敢在城主的寝宫外喧闹?一个守门的法士进来了,迎着他眼睛,道:“奇医道长求见。”

灵千秋还没来得及有所指示,奇医就跳了进来,倒把城主夫人吓了一跳。灵千秋向她摆摆手,迎着奇医走过去:“道长,可是想到了整合各种神功的路子,所以这么高兴?”

奇医赦然笑了,立住足,似是也为自己的鲁莽而惭愧,双手抚合着,放在身前,道:“是倒是,不过忽然之间,打挠了城主和夫人,这个,这个,太唐突了!”

灵千秋笑笑,不以为意地道:“没什么。我南华人类还没有徐军师所说的,中原人类那么多礼节。再说道长是我们叔父辈,不用有所避忌。倒是你说想出了什么法子,灵某愿闻其详。”

城主夫人回转头来,望着灵千秋道:“城主,此事非同小可,我看您还是请道长,到书房里详谈吧。我让我这两个婢女,”她指一下身边两个红衣婢女,“小艺和小文,给你们把门,你看如何?”

灵千秋一想就明白了,她是担心这重大的事情外泄,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事故,便道:“那好吧。天道长,你请!”

奇医点点头,掉头往外走,一边道:“还得把七兄弟叫来。最近魔界动作越来越大,要让他们抓紧修练各自的神功!也许,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灵千秋同意,一边去自己最为隐秘的小书房,一边让人去传唤七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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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劫还在墓上,根本没有感觉到身后那双满怀担忧与情愫的眼睛。

浠洌洌的雨还在下着,迷茫如情人之眼,笼罩在人心头,让人不得不感觉到一丝丝寒意——纵然是在入夏的五月里。

灵茜眼里有些朦胧,不知是泪,还是雨;眼帘上挂着一滴水珠,也不愿伸出她嫩白的小手,去擦一擦。她一直在担忧着斩劫,却全然不知身后,两个堂姐妹——灵小月和灵兰,更在担心地看着自己。

斩劫还在默念师傅留下的遗信。这封信虽然已经被他烧了,但那信的内容,实在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

“人生在世,能力有大有小。大凡人才,不外乎五种:为帅、为将、为士、为卒、为奴。

若你举重若轻,心怀天下,经天纬地,能兼顾各方而有余,那你是帅才;如你心有全局,却不能手握全盘,只能独当一面,是条丝入缕的干才,那你就可为将;如你不能亲自策划,指挥如意,只能参言建议,佐助一个分局指挥,那你还可以为士;要是你无全局之才,只能经办具体事务,赤膊上阵,那你就只能为卒。不过这以上四种,都还说明你有才,只是大小不一。如是你全无一技之长,只堪奔走效劳,那你就只能为奴了。

为帅、为将、为士、为卒、为奴,都要敢于担当,勇于任事,都是有用之身。如果胆小如鼠,畏首畏尾,或是品德低下,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那只能算是行尸走肉,不值一提。

这五品人才,并不是以你书艺是否相通,或是武学修为高低而定的。大将吕布,勇武天下第一,却卖友求荣,卖身投靠,幸好还有灭董卓、定徐州的功劳,可堪为卒;猛将张飞,一生忠义,更能时出巧计,有大局观,足可为将。但张飞三战吕布,三战三败。我蜀汉名士,诸葛亮丞相兼顾天下,指挥如意,是帅才;麋竺孙乾简雍三人,所学大致相同,但麋竺能救人于危难,协助指挥全局,是士才;孙乾能经手具体事务,虽无建议之功,却有任事之劳,可以称卒;至于简雍,那只能奔走效劳,只有成奴了。

帅将士卒奴,你是什么?准确定位你的品位,你才可以提高,才可以成事!”

斩劫在心里默念着:“我是什么?武学修为,我并不算高;逢到危难,我还是勉强能指挥应变的,应该能够称上是士才吧?但是,不敢是何种人才,实力、品德,是必备的。这两种增强了,也许现在我只能为士,那假以时日,我怎么就不能成长为帅才呢?”斩劫暗下决心:“人要有志气,要成,就要成为帅才!”

正在此时,一个红衣高级法士奔上山来,跑到草庐里,对灵茜道:“公主,城主有令,召唤七兄弟到后宫小书房,有要事!”

灵茜没反应。那法士再说一遍,灵茜仍然盯着斩劫,没有反应。灵小月和灵兰相视一笑,灵兰走上来,先对那个法士道:“公主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法士告退。灵兰转身拍一下灵茜的肩头:“公主,城主召唤乔三哥!”

灵茜猛醒,回头看看灵兰,似懂非懂地说了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