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了油布的窗格子比毡包明亮,猛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少年们都做不惯,到了早晨在暖热的房间里才都有了睡意。WwW。QuanBen-XiaoShuo。cOm胡掠斯是第一个起床的,但起来也是日头好高了。他在井中月后面的客房里走动,想找个地方烤点干粮吃,毕竟昨个是狄南堂安排的饮食,今一早该怎么办?这连他这样的智者都有点弄不清。

他看马房旁边有个石板路,上面连雪都没有,第一反应就是那是个架火的地方,但好好看了一下,他也就知道那是靖康人铺的路,省点气力的心不由有些屈动,觉得在路上架火不怎么好,接着把目光瞄向园子里的雪地。雪地里除了光秃秃的雪地外,还刺出几枝腊梅,吐出蕊芯,送出淡淡的香气。他一大把年纪,无论现在还是在年轻时候,都不是一个爱好花花草草的人,但那花却和草原上草旺时泛滥的黄白花儿不一样,他真无法下手去破坏。

他在院子里游走,看到茅坑旁边有块不像路的四方地,是青石铺出的。他欣然一喜,便走了过去。柴房就在不远,他一眼就看到了柴火,边拉了东西清扫这四方地的上头,边想着怎么架火,要不要给这些靖康人说,自己要借他们的柴火。

一个侍人出来入厕,一眼看到在茅房旁边忙活的胡掠斯,他有点不好意思去,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近,露出点点而僵硬的笑容问:“客家!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又干什么?”胡掠斯反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察哈里卜也起了身,出来看到了,慌忙赶过来制止出洋相的胡掠斯,把他拉到一边,背过去低声说话。侍人扬了扬手臂,“去!”了一声,临进去前嘟囔说:“这他妈的是在干嘛呀!”

“你说什么?你昨天被他们带着进去了?”胡掠斯有些疑问。

“我都给孩子们说了,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察哈里卜咧着嘴巴说,他觉得胡掠斯都不知道,自个昨天在园子里趁没人小解,被人看了也没什么羞耻的。

“大小便而已,可也用不着铺石头板子吧!”胡掠斯也觉得丢人,脸一下子转红,猛人虽说不讲求拉屎的地方,但风俗中也要把食物和便地离出好远,他只好说些话抒解一下尴尬:“他们的炉子用不好,只是烘墙,我以为——”

“老大人!”一个在回廊里的侍人招手大喊。他前面还站了一个胖子,肥嘟嘟的身上套了厚衣服,更是臃肿不堪,不过人却在笑眯眯着。

他看胡掠斯两人过来,老远就说:“都起床啦?狄爷早晨过来,见你们都睡着,就安排了我等你们醒了,再安排你们用餐!”

胡掠斯懂得靖康语,回头让察哈里卜去叫孩子们,这才装模作样地作揖,问:“怎么称呼?”

胖子大出意外,慌忙回了一个揖说:“我是这的掌柜,昨个,狄爷不是让你有事情就找我解决吗?你叫我掌柜的就行了。”他也不报自己的姓,只是点头献笑。这是酒楼掌柜的职业病,进来吃饭的通常知道你负责这里就行了,哪管你叫什么,伸手招来,就是“掌柜的”怎么怎样的。

“姓掌名柜!”胡掠斯点头微笑,表示自己明白,“掌柜!”

“不是!”掌柜是从靖康请来的,对姓氏很看中,便立刻解释,“掌柜是任的事,鄙人姓常!”

“噢!掌柜是个官职呀,听说上国官职分等级的,大人是哪一级呢?”胡掠斯点点头,觉得这回绝对不会理解错!

汗!掌柜都无话了,哭笑不得地说着:“这——,算是吧!”

旁边的侍人掩口闷笑,掌柜给了他一下继续说:“这就比牛身上的毛,对!毛,是那种长出在外面的,不是等级的官,自封的!”掌柜不敢提东家一说,生怕一说就解释不了,只好懒省劲地总结。

“哦!还能自己封自己官职!不知道龙大人是不是自己封的呢?”胡掠斯又问。

这回掌柜真出汗了,生怕一个不好,说错话,只好岔开话题,督促说饭菜马上就好。说完,他把身边的侍人留下照顾他们起居,自个苍蝇一样逃离。

忙活了一阵子,几人终于吃上了手抓的靖康菜,个个添着指头说好吃。吃了个半饱,察哈里卜扯了正事拿来说:“胡掠斯老大人!我们既然来了,干嘛不要见见龙百川大人和他的儿子——龙青云将军!”

“你糊涂了,我可没!我们的牛羊吃用是谁给的?那样两边都占不了好!”胡掠斯说,“龙青云将军的地方大着呢,人又多,连不少山族人都投靠了他,两边风俗也不同,他不会尊重我们这些人的。何况,投靠他会让未南下的部族永远不来,你都看到了,飞马族的首领大人靴子都来不及穿好,就来接我们,我们还有什么说的?”

“我看是他心虚!这样的人哪有什么首领的气概?”察哈里卜鄙夷地剃着牙齿,说,“他连我们这样丧家之犬样的人都巴结,怎么会有希望?!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要见他们,给他们说出让他们尊重我们的理由。”

少年们看他们争论不休,一点嘴都插不上,只顾吃些没吃过的东西。“别这么没出息,忘了靖康人给我们的伤口了吗?他们杀去了怀孕的女人,连最年幼的羔羊都不放过!”察哈里卜大声地训斥几个伯克子弟,收缩双眼说,“要是有游牧人的志气,就像先可汗那样,杀去他们的地方,选出他们最漂亮的女人,给我们煮这些食物!”

“然后呢?我们再被人打败,再次让人家杀去我们的人,毁却灶火,掠夺最年幼的羔羊?”胡掠斯嘘出长长的一口气说。

“不,只要我们上下一心,长生天永远不会让我们输掉的!”察哈里卜老脸涨红,激动地说,“不管怎样,结盟和臣服都要选择最强大的!这样我们才能依靠他们重整自己的部族!”

“即使这是你的决定,可也要回去,和全部族的伯克们商量好才能定下!”胡掠斯不同意,丢掉自个矜持的形象,站起来伸着头说。

“那,只是见见总可以的!”察哈里卜动了动身子,盯住胡掠斯说,“你这只老山羊,只是存着心投靠你的天可汗而已!去吧,你一人去吧,不要拖我们整部族的人下水!若你一定要做害群之马,就毁去我们的人种,去给你的主子邀功吧!!”

胡掠斯有些头疼,浑身无力,躺回来坐在靠背的椅子上喘气,好久说:“身为一个萨满,我站在高山上看到的草原,它从来都没有宁静过,从来没有!征战,血腥,此起彼伏,杀掉的人化成了草,变成了骨头,喂饱了秃鹰。天可汗只是我想象的,我不想再流血了!只要不再尸骨成山,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不说这些,有一天,你会因为你今天的想法后悔的。”

察哈里卜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他清楚胡掠斯,很清楚,但他还是把自己道歉的想法推出脑子外,冷笑着站起来走掉。

田夫子一走,飞鸟就偷懒,他把训练的事情塞给飞孝,美其名曰“锻炼!”

接着,他弹了好长时间的琴,却也不知道别人听到了没有。

很快就到中午了,校场空旷散音,飞鸟看着队伍解散了,就边弹琴边等来找他算帐的人。王本三个人领着自己的伴读先过来。这三个,一个是胖子王合,一个是李兵,一个叫钱多多。

“怎么样?大口马的场子?”王本嘿了一下说。

“我去不成了,你们看!”飞鸟朝着那边带了两个女伴过来的龙琉姝说。

几人扭口一看,这都点了点头说,“我们晚些去你家找你吧!”

段晚容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觉察到了点什么,她看龙琉姝华衣香贵,不由自惭形秽,说自己要回家。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是逢上了龙琉姝。

“你别忘了,你欠我一匹马,还骗了我一次,这帐怎么算?”龙琉姝看也不看飞鸟,却打量着段晚容说。

“马过一段时间送给你,好吧?”飞鸟皱着眼睛说,“其实我也不想骗你,这不,我在雪地跑了将近两个月,从薄雪到厚雪,几乎都冻死掉了。”

“想不到你真行!”龙琉姝坐到他身边说,她挤了挤,一下子把飞鸟挤出了毡毯。

飞孝,花落开,飞雪,飞田陆续过来。“想不到你家有这么多人在学堂,好像都是新来的!”龙琉姝笑着说,“我请你们吃饭吧。”

“这么好?”飞鸟不敢相信地提出疑问,“不会在饭里下泻药吧?”

“你以为人人像你呀!”龙琉姝打了飞鸟一把说。

“好呀,好呀!”飞田第一个同意,其它人也纷纷同意。

“井中月!”飞鸟说,“其它地方不去,掌柜是我朋友,我要照顾他生意。”

“少爷,我先回家吧!”段晚容不快地说。

“阿妈要你一步不离地跟着我的。”飞鸟不允许,只觉得要好好敲诈,为马儿挣点什么东西回来,便说,“这么冷的天你都没逃走,一定要吃饭,就当是我请的吧。”

“吝啬鬼!还当是你请的!”龙琉姝又敲打了他几下说,“走!”

“你的东西要拿回去不是?”段晚容说,“我帮你把它们拿回去吧。”

“不用!我又练会了一个曲子,要到井中月卖艺!”飞鸟挥了挥手说,“快快,表哥,飞孝,分工明确吧?”

飞雪也不高兴,也要回家。段晚容说:“我送飞雪回家好吧!”

龙琉姝去拉飞雪,说:“小阿妹,一起去好不好?”飞雪甩开她的手,退了两步跑了出去。段晚容终于找到不去的理由了,一边追了出去,一边说:“我带飞雪回家,你们去吧!”

花落开高兴极了,想想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乞丐,如今却可以出入高级酒楼了。高兴之余,他不只一次地偷偷看龙琉姝,发现自己上次竟然因为害怕,没有好好注意眼前的美人,这次才注意到,她竟然这样美丽,娇颜微汗,糯米一样的牙齿时不时闪光。

“喂!你上次赚了多少钱?”龙琉姝敲了飞鸟一下说,“本来该你请我吃饭才多!”

“每月多了一个金币的零用钱!”飞鸟实话实说。

“我一个月也多了一个!”飞孝说。

“我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飞田抽了一下鼻涕说,“所以让别人请我吃饭最应该!”

“我回请!”花落开笑着说。

“恩?你回请得起?”飞孝不知道他是说给龙琉姝的,接过他的话问,“你知不知道井中月的饭多贵?你不会说你攒几个月的零花钱全在一顿饭上吧。”

“怕什么,大--”花落开说到一半就住嘴了,把“大爷有的就是钱!”给吞回自己肚子里。

“我就吃飞鸟请的!”龙琉姝给了飞田一个手帕说,“他太坏了!”

“我坏?”飞鸟四处询问。

“你看!表哥在给你背东西,弟弟给你背东西,你好像什么也没拿!”龙琉姝歪着头说。

“我是见义勇为!”飞孝落井下石说。

“我也是!”花落开跟着说。

“我已经无法见义勇为了。”飞田吐了吐舌头说。

“我是在努力让很多人见义勇为,我头晕,飞田扛扛我吧!”飞鸟耍赖说。

“你回来多长时间了,怎么不去见我?”龙琉姝问,“怕我修理你?还是心疼一只马?”

“我很忙的!”飞鸟赔笑着说,但转过身就嘟囔着马。

“是呀,我做证,我哥确实很忙。”飞孝欲盖弥彰地给飞鸟掩饰。

“不是!飞鸟哥说谎,他很怕呢,今天要不是大妈要他去学堂,他还会骑马干嘛?对了,出去看哪适合盖城墙!”飞田再次见风使舵,“他已经回来十多天了!”

“我真的在忙一件事。不然就是我再怕,也会选择出现在琉姝姐姐面前的,是不是?”飞鸟拼命地给飞田挤眼睛,暗地里亮出拳头。

“我好怕呀!琉姝姐姐,飞鸟哥要打我!”飞田钻到龙琉姝的怀里,大叫救命。

“不怕,有姐姐在呢!”龙琉姝盯住飞鸟,哼了一声说。

“你来说说事实,表哥!”飞鸟搂住花落开说。

“我不知道!”花落开圆滑地说。

“众叛亲离!下次再骗我再说。”龙琉姝给飞田说,“你做姐姐的密探好不好?把你哥哥做的事情都说给我。”

“这个!是有一点点困难的,毕竟飞鸟哥哥经常给我买糖葫芦吃。”奸诈的飞田很成功地诈骗说。

“那姐姐给你买糕点好不好,买比糖葫芦好吃的糕点。”龙琉姝毫无戒心地说。

“下一步她就会说,我今天吃这个糕点吧,那明天会不会腻呢?琉姝姐姐还是给我钱,让我自己买吧!”飞鸟拆穿飞田的阴谋说。

“啊?你这么小也这么贪财?”龙琉姝不敢相信地说。

“我也没有办法,我从小就跟着飞鸟哥哥,向他学习可爱宝典,飞鸟秘籍。”飞田委屈地说,“我今年八岁,可是我没有玩具,什么都没有,曾经有的东西全部被他骗走送给飞雪姐姐了。”

“说得有点小了吧!”飞鸟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她喜欢丢东西,我只是喜欢收集垃圾罢了。”

“我不得已,每次都还要给他做挣钱机器,来换取一丁点报酬。听说关内城市里的买花小女孩就是这样的!”被飞鸟栽培过的飞田可怜西西,倒打一耙。

“以后他再这样,你就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气!”连龙琉姝都觉得飞鸟做得太过分了。不过飞鸟也不能算冤枉,认为三叔有钱的他不只一次从飞田,飞豆,飞镐那里下手去敲诈勒索。

“飞田?”飞鸟突然温和起来,“我从三叔那里选一匹好马送给琉姝姐姐吧。姐姐这么疼你,你该不会不帮哥哥的忙吧?一个银币?”

“这?”飞田犹豫起来,她自以为得计的时候被飞鸟连拉带打,不得不上贼船。

“不要!姐姐就要你飞鸟哥哥用自己的钱买的,自己挑选的!”龙琉姝立刻不满意,“姐姐才不上他的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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