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勋的打算很明确,就是聚集一点力量,突入朝廷势力相对薄弱的勿母斯草原,在各不同郡县间驰骋,甚至西进接近到西庆军控制之地,以壮大自己。WWw,QUaNbEn-xIAoShUO,cOM只是他远远料想不到朝廷的形势已经暗暗变化。

这变化连方良玉都没有想到,他一拿到这些便急冲冲地赶去见靖康王。宫廷石阶铺在宫门下,豪壮辉煌,方良玉今日走起来,却觉得脚下的路显得更远更长,更高。他忍不住小跑了起来,直到到了合生宫外才停下,拾掇衣服,摆正脚步。

天气好转,靖康王这些天心情畅快,身体也好了起来,但远远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他坐在卧席上,半躺着让人给他读书,听到方良玉过来,这才坐起身让人着他进来。

方良玉问了他个安,却发现靖康王立刻摆在心上。四世颇有感慨地用手捶着自己的大腿说:“这身体不行了,单是这腿就老不听使唤,真不知道骑了马会不会掉下来!”

方良玉摇了摇头,连忙否认,在靖康王的示意下席地而坐,半卧身子就笑说道:“陛下!有一大喜事!西庆无忧!”

“是不是陈万复死了?马孟符有投降的意思。报喜也是报你拿不准的心思?”靖康王眼睛看着一个宫女奉了盘水果上来,嘴巴里却说着另外一码事情。

“是呀!大将军刚传消息来,也和我一样只怕是诈。听说陈万复从仓州押过,马孟符连去看一眼都不去看。否则,西庆皇帝要杀陈万复,如何不解他儿子的军权?就算是真的,那大棉子弟数万,会从他?即使从了,我们又如何安排这些人?”方良玉说,“他遣有密使前来,陛下见一见,也好拿个主张。”

“恩!不要让外人知道!”靖康王拿了水果扔给方良玉,说,“照样把使节派出去,给西庆议和!朝廷不怕打仗,只是孤年纪老了,外局越稳,内局越稳。拟诏,叫清河王子回来,说孤想他了!这硕果是南方进来的,你尝一尝!”

方良玉摸不透他心思,看了下众人,众人很识趣地退下,他从怀中递上一绢,接着说:“青花大营的事情已经查明,是接到了矫令,八王子妃是雪莱公主,他是断然不会下令袭击雪莱的。派往雪莱的使者还没回来,但从那边表面上看,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太让人奇怪了,可能事就在春上。健布将军五千骑兵星夜兼程,突袭了云中地的山军,大获全胜,现在蓟河岳的人马已经收缩,被他策反的几路军马打算合围,吃掉健布,然后抢占河口,接着合力屯于登州外!”

“恩!”靖康王展开细黄绢,看上面的笔迹果然既像又不像,便淡然一笑,问:“你怀疑是山上伪造?”

“臣是这么觉得!”方良玉说。

靖康王呵了一声,说:“山上只是赶巧了,若是它联合外力,对自己反是损失!不管真假,你大可对此大做文章!至于健布,他若被吃掉就不是健布,何况他手中有虎贲军!”

“那!此——”方良玉还有疑问。

“下诏,再次嘉奖大将军王卓,马孟符真降假降都要再打一仗吧,告诉他,输了不要回来了!”靖康王指指方良玉捧在手里的水果,说,“别把赏的东西都拿回去供着,这也得能供不是?”

“是!”方良玉点头许诺,接着说,“单看山上不思进取,只求自保的意图,倒是他们胜了反而投降,败了反生事呀!”

“我知道!那就看你的造舆本领高还是他们的造舆本事高了!等清河王子回来,孤要去岳山封禅,让关亲王监国。你心中有个底,一要激励大将军取胜,二要着手安排马孟符降我事宜。关亲王是我最小的弟弟,为人谦和,好好跟他相处!”

方良玉很吃惊,慌忙丢开水果扑身跪下,说:“陛下!臣本不该说什么,只是山河路遥,陛下龙体要紧!”

“众王室人等都要跟随,不怕没人照顾。若孤西行,遗诏自会有人宣读!你负责军务,丞相负责民务,都接连出错。你已经罚过了,丞相还没有,自个也无请罪的意思,就让他回家养老吧。中枢省大臣,副丞相人等都碌碌,每人罚俸半年,减一级!兵部省策臣,食古不化,在西庆大军兵临城下尤拿爵位小事做文章,收监!稍后,我会让侍中起诏,详细谈来。

“廷将军,直州尉,城卫将军均归属西门杨调度!收数处仓中粮食,不再对民发放。听说那个太仓副令是个人才,升为太仓令!前线军粮由你直接调度,不可怠慢!”

方良玉答了一声,心中忐忑,拿起水果出去。他本质疑甚多,但即刻把所有的事情联系了起来,知道默许的继承人已呼之欲出,天翻地覆就在尺寸之日了。他沿着宫廊踏足高轩,接着就往高墙上架起的石道走,远远看到关亲王秦台迎面过来。他抬头看看,却发现刚三十三岁的秦台一脸沉稳,身体宽浑,花黄衣服长伏按贴于身,软冠在头顶随走动抖颤,果然有靖康王当年的风采,甚至就连眉宇体型都比王子们更像靖康王。

“方相!”关亲王给他打招呼说,“听王兄说粮食不够了,停住不发,我查了一下,却不是如此,你不如跟我一块回去,再向王兄进言!”

“朝廷备着点粮食总比不备好!”方良玉抱着水果拜他。

“这也是!”秦台点头,伸手拿了方良玉手中的水果,自个掰了一半,把另一半还给方良玉,说,“王兄吝啬,这样的供品不让自家兄弟吃,却赏给自己的股肱大臣!呵呵!”

他大口咬着吐皮子,边笑边向前走。这让方良玉觉得他更有味道,自个向前走了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看之下,却见他突然回来捡自己丢弃的水果皮,看自己在看,慌忙又站起来回头走。方良玉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自己咬了一口那叫硕果的水果,果然甘软可口,一直甜到心里。

关外。

积雪消融过了,大地上先都是泥水。但几乎让人无处可去的日子正在过去,防风镇也是一样,开春在即,因为天气好,路已经有了眼,半干半湿。不少人家都忙着为开春预备,只有一些家境好点的少年们还在忙着玩耍。

半中午的时候,飞鸟很威风地带着几个猛人少年骑马出去打猎。他们带了弓箭,刀子,绳索,枪,使大马故意趟着因推堆在道路中间而未化完的雪泥水,在街道上狂飞而过。道子两边到处都是不满声,人人都在问这是谁家的少年。飞鸟边说自己是鸟将军,边一无所忌地向前跑,还用长枪去挑经过的土牌坊。

长辈们回去后,几个猛人少年跟飞鸟不几天就熟和了,相处得还好。完虎木凉提议的这次打猎,说是让飞鸟见识见识他们猛人的弓马骑射。飞鸟本来一大早就想去,但考虑到飞孝知道了会不去学堂上课,这就在半中午才出门。

春天打猎,猎物又瘦又小,还敏感得要命。但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完虎木凉对打猎并无经验,而飞鸟整日忙着读书,只是想着出去玩耍一番,并不报什么希望,立刻便同意!花流霜见他近来收了不少心,胡闹的事情少了许多,也就点头同意,只让他们到镇南边的林子,河边,天黑就要回来。

天蓝蓝的,漂浮的白云像是大棉花,春风过耳,呜呜作响。几人都畅快无比地穿过人家的庄稼地,四处找寻猎物,可惜的是,连最常见的兔子都不见一只。众人沿着河堤狂奔,大声地骂兔子,骂野鸡,骂老鼠。突然,他们看到远处的水面上游着不知道是野鸭还是鸳鸯的东西,这就大喜地奔过去,取箭上弦。

“住手!”飞鸟突然大喊,叫众人停住,同时摆着胳膊示意让人向上游走。

“怎么?你可别说你一个人射!”完虎木凉看着已经受了惊,在水里向对面跑的猎物,不满地说。

谷木已经拉满了弦,射了一箭,不过什么都没射住。于是,他便笑着说:“射!大家一起射不好吗?”看来,他当飞鸟要耍劲先射。

“掉在水里,你两个下水去捡!”飞鸟也不谴责他们现在就胡乱放箭,也不笑话谷木的箭法,只是指指那清荡波浪的河水说,“快快!现在就脱衣服!”

两个人都闭了嘴,谷木收起弓箭,只是大声说:“我们只是打猎,不一定非要把猎物捡回来嘛!”

哥萨兰比较稳重,说:“先看看它们会不会飞,然后再想怎么赶!”

接着,他又说:“我们分出人从水浅的地方过去,这边喊打,那边冲出来把它们向南赶,要是会飞,我们就追能飞的。撒达和撒不达来了就好了,就不用愁怎么捡它们的尸体了。不过,无论怎样也不像现在,要在水里捡不上!”

其它几人纷纷保持异议,争得不亦乐乎。飞鸟想说句话,插了几次嘴都没插进,只好任他们争,看着最后的几只猎物也在眼前消失。它们有的飞了,有的爬去对岸,扭着身子来嘲笑他们。

“嗨!你们都是这样打仗的吗?”飞鸟郁闷不已,说,“克罗子部的任何人都比你们强一百倍!”

“那个杂种部落!?”完虎木凉大放獗词,“杀他们如同杀猪,怎么能跟我们相比呢?”

一群猎物就在完全看不到了,让他们很是尴尬。飞鸟开始指着前面笑,这让完虎木凉有些脸红。他说:“你不信来着?真的是猪一样苯!我前年就射杀过几十个他们族的人!”

飞鸟一听就无话,只是说:“相信,相信,不过猪可比鸭子难打吧!可是我们的鸭子全跑了!”

几个人都不服,要求再找再试!

“改日我带我弟弟妹妹来,让你看我们是怎么打猎的!哪还用说话,喊叫。恐怕你们连匹野羊都追不上!”飞鸟异常地郁闷,打马就往上游跑,接着就把花流霜安排的话抛到九宵云外,打马踏水过河。几个猛人少年脸上都挂不住,相互看了几眼追在后面。

完虎木凉边追边说:“我不信有人比我们还会打猎!”

刚趟水过河,几个少年就真的看到一只野牛,这就高喊着赶了上去。飞鸟倒跟在后面,高声说:“我想看你们能不能套活的!”

“怎么可能?野牛说不定比马力还大,怎么能抓活的!”特罗花多边说边一箭射中野牛的屁股。

野牛发起狂来,狂奔不止。几个少年拼命跟在后面用刺枪刺,用弓箭射,连野牛打了个弯的好机会都被他们错过了。他们五个人挤扛要抓,马匹几次都要挤在一起。中间的人往往被迫下,不得不慢下来,接着再从边上进,却又很快把其它人挤到中间。

飞鸟乐呵呵地看着,拉不多远地在背后刺激他们,说:“这就是猛人的铁马铜弓?杀猪跑鸭?一头小野牛快追到关内了喽!”

哥萨兰见几人配合不好,干脆就自个退出来,跑向飞鸟那里。几个少年见他跑了,也都突然跑了回去。野牛地带着一屁股箭一溜烟跑远,等几人再想追,已经来不及再调转马头了。

“我们再追!”飞鸟边跑边喊,自己一马领先地前冲。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两队马队在视野远处出现,生怕野牛被人占先,挂身取箭,人俯在马上开弓便射。

远处那野牛翻身倒了,飞鸟故意大声问后面陆续过来的人:“怎么回事?它中风了吗?”

“我们射了那么多箭,它力疲了!”谷木冲到前面边跑边喊。风声吞没了他的后半句声音。但前半句听得清楚的哥萨兰刚才隐约见到飞鸟射了一箭,这会不禁有些脸红。他靠到飞鸟身边问:“少首领是怎么一箭就射倒的?”

“我射倒的吗?不是野牛中风了?!呵呵,去看了就知道了!”飞鸟边摆马上前,边招呼哥萨兰说,“萨兰哥哥,你看那边是怎么回事?”萨兰是他在这几人中唯一叫哥哥的,当然不只是年龄的原因。

“后面的马队应该在追前面的,眼看要追上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从恶狼中抢下肥羊,这是长生天的厚赠!”哥萨兰说,“不过看起来他们人多!”

“不怕!我们不够勇敢吗?”其它三个猛人少年大声反对。

飞鸟愁死了,生怕和他们在一起呆久了,自己也会头大无脑,他边叫住哥萨兰边让几个人这就上去抢东西。几个少年看越来越清楚的马队马车,每边都足有上百人,立刻不吭声了。谷木也开始拖着野牛回跑。

“我们要离开!”哥萨兰担心地说。

“这和草原不一样,我们先看看是怎么回事!”飞鸟只是瞄住谷木拖回来的野牛说,“大不了把我们的野牛送给他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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